找回密码
 立即注册
文学云作家报山东花卉
山东奇石
山东封面
泰山云
查看: 294|回复: 1

乱世中的文心与风骨

[复制链接]

525

主题

85

回帖

2909

积分

金牌会员

积分
2909
发表于 2025-9-29 07:54:2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65e52b0ddf97e.gif


历史走进建安年间,当时的中原板荡,汉祚倾颓,董卓焚宫、群雄逐鹿的铁蹄踏碎了东汉末年的承平气象。然而在这“白骨露于野,千里无鸡鸣”的乱世废墟之上,绽放出中国文学史上一朵璀璨的奇葩——建安文学。在“三曹”之外,孔融、陈琳、王粲、徐干、阮瑀、应玚、刘桢七位文人以笔为戈,以文为炬,将个人的命运沉浮、时代的沧桑巨变熔铸为掷地有声的篇章,史称“建安七子”。他们的文字,既是对汉末离乱的血泪记录,也是对“人的觉醒”的深情呼唤,更以“风骨”之姿,为后世文学树立了不朽的典范。
建安七子的命运,始终与时代的洪流紧密交织。他们并非生于一地,亦非始终聚首,而是因战乱、仕途等机缘,先后汇聚于曹操麾下的邺城,形成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文人集团。
那年编写教材,我为孔融写过一篇文章。孔融(153-208)是七子中辈分最高者,出身曲阜孔氏,为孔子二十世孙。他自幼以“让梨”闻名,成年后历任北海相、少府等职,以刚直敢言著称。在汉末党锢之祸与群雄割据的乱局中,孔融曾试图在北海郡建立“政教合一”的理想之地,却因势单力薄屡遭挫败。建安元年(196年),曹操迎汉献帝迁都许昌,孔融应召入朝,历任将作大匠、太中大夫。他虽依附曹操,却始终以汉室忠臣自居,常以诗文讥讽曹操的篡汉之心,最终因“谤讪朝廷”的罪名被处死,成为七子中最早凋零的一颗星。
陈琳(?-217)、阮瑀(?-212)他们与孔融“士族清流”身份不同,是典型的“乱世游士”。陈琳早年为袁绍幕僚,曾写下《为袁绍檄豫州文》,历数曹操罪状,言辞犀利,甚至痛骂曹操的祖父曹腾“饕餮放横,伤化虐民”。官渡之战后,陈琳归降曹操,曹操惜其才,不仅没有治罪,反而任命他为司空军谋祭酒,让其与阮瑀共同掌管记室,负责起草军国文书。阮瑀则以“文思敏捷”闻名,相传他曾在马背上为曹操草拟书信,落笔即成,无需修改。两人同为“笔杆子”,却风格迥异:陈琳的檄文气势磅礴,如惊雷破阵;阮瑀的书笺则委婉含蓄,似春风拂柳。
王粲(177-217)是七子中的“才高八斗”者,刘勰在《文心雕龙》中誉为“七子之冠冕”。他出身山阳高平(今山东邹城)的名门望族,祖父王畅是东汉名臣,位列“八俊”之一。建安初年,王粲因避战乱南下依附刘表,在荆州客居十余年。刘表见他“貌寝而体弱通侻”,虽有才华却不予重用,王粲郁郁不得志,写下《登楼赋》,以“览斯宇之所处兮,实显敞而寡仇”的登高之叹,抒发了“情眷眷而怀归兮,孰忧思之可任”的思乡与失意之情。建安十三年(208年),曹操南征荆州,王粲归降曹操,被任命为丞相掾,后迁军谋祭酒、侍中。在邺城的岁月里,王粲的才华终于得以施展,他的诗文“苍凉悲慨”,将个人的漂泊与时代的动荡完美融合,成为建安文学的标杆。
徐干(171-217)、应玚(?-217)、刘桢(?-217)则是建安文坛的“后起之秀”。徐干性情恬淡,不慕荣利,在乱世中“潜身穷巷,颐志保真”,著有《中论》二十篇,以儒家思想为核心,探讨修身、治国之道,被誉为“建安诸子之冠”。应玚出身汝南应氏,与弟弟应璩并称“二应”,他的诗文“温润典雅”,擅长描绘自然景物与宴游之乐,代表作《侍五官中郎将建章台集诗》以“朝雁鸣云中,音响一何哀”起兴,暗含乱世中的忧思。刘桢则以“刚健挺拔”著称,他的五言诗气势雄浑,敢于直抒胸臆,相传他曾因在曹操宴会上“平视”曹丕之妻甄氏,被曹操罚作苦役,却也因此留下了“文气不减”的佳话。
建安十三年(208年)赤壁之战后,曹操统一北方,邺城成为曹魏政权的政治、文化中心,七子也在此迎来了他们文学创作的黄金时期。曹操父子“雅爱诗章”,广纳贤才,七子或任职于中枢,或陪伴曹丕、曹植游宴,他们“行则连舆,止则接席”,一同登临铜雀台,一同饮宴赋诗,将文人的风雅与乱世的豪情熔于一炉。然而,好景不长,建安二十二年(217年),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邺城,徐干、陈琳、应玚、刘桢四人相继病逝,王粲也在同年去世(一说死于随军途中)。短短一年间,建安七子半数凋零,建安文学的黄金时代也随之落幕。
建安七子的文学成就,涵盖诗、赋、散文等多个领域,他们的作品虽风格各异,却共同铸就了“建安风骨”的核心特质,慷慨悲凉的情感基调、刚健有力的语言风格、关注现实的创作精神。
七子的诗歌以五言诗为主,突破了东汉乐府诗的叙事传统,将“咏史”“言志”“抒情”融为一体,开创了五言诗的成熟范式,成为乱世回响与人性觉醒的凯歌。王粲的《七哀诗三首》是建安诗歌的代表作之一。其一“西京乱无象”开篇即勾勒出汉末战乱的惨状:“西京乱无象,豺虎方遘患。复弃中国去,委身适荆蛮。”诗人以“豺虎”喻指董卓余党,用“乱无象”三字概括了洛阳城的残破。诗中最令人动容的是“路有饥妇人,抱子弃草间。顾闻号泣声,挥涕独不还。‘未知身死处,何能两相完?’”的细节描写,将乱世中普通人的悲惨命运刻画得入木三分。这种“以小见大”的写法,不仅展现了诗人的悲悯情怀,更将个人的漂泊与时代的苦难紧密结合,奠定了建安诗歌“现实主义”的基调。刘桢的《赠从弟三首》则以“比兴”手法,彰显了文人的气节。其二“亭亭山上松,瑟瑟谷中风。风声一何盛,松枝一何劲”,以山上青松比喻坚贞不屈的品格,即使“冰霜正惨凄”,依然“终岁常端正”。这首诗看似咏物,实则言志,既是对从弟的劝勉,也是诗人自身刚直性格的写照。刘桢的诗歌语言质朴,气势雄浑,无雕琢之痕,却自有一股“挺立不挠”的风骨,被钟嵘在《诗品》中评为“其源出于古诗,仗气爱奇,动多振绝。真骨凌霜,高风跨俗”。陈琳的《饮马长城窟行》则是一首“乐府新题”,改编自汉乐府《饮马长城窟行》,却注入了强烈的时代色彩。诗中以“饮马长城窟,水寒伤马骨”起兴,通过筑城卒与妻子的书信对话,揭露了秦代筑长城的徭役之苦,实则暗喻汉末战乱中百姓的徭役负担。“生男慎莫举,生女哺用脯。君独不见长城下,死人骸骨相撑拄”的悲叹,与《七哀诗》中的“饥妇人”遥相呼应,共同构成了建安诗歌中“乱世民生”的真实图景。阮瑀的《驾出北郭门行》则以叙事诗的形式,讲述了一个后母虐待孤儿的故事:“驾出北郭门,马樊不肯驰。下车步踟蹰,仰折枯杨枝。顾闻丘林中,噭噭有悲啼。”诗人通过对孤儿“骨消肌肉尽,体若枯树皮”的外貌描写,以及“亲母舍我殁,后母憎孤儿”的哭诉,揭露了社会底层的人情冷暖。这首诗虽取材于家庭伦理,却折射出乱世中“礼崩乐坏”的社会现实,展现了建安诗人对“人”的命运的深切关注。

回复

使用道具 举报

525

主题

85

回帖

2909

积分

金牌会员

积分
2909
 楼主| 发表于 2025-9-29 07:54:58 | 显示全部楼层
建安之前,汉赋多以“铺张扬厉”的手法描写宫殿、山川、物产,追求“体物写志”的宏大叙事,但建安七子的赋则将“抒情”置于核心地位,篇幅由长篇巨制转向短小精悍,内容由“咏物”转向“咏怀”,完成了汉赋向抒情小赋的转型。王粲的《登楼赋》是建安赋的巅峰之作。这篇赋写于王粲客居荆州期间,他登上荆州城楼,极目远眺,只见“平原远而极目兮,蔽荆山之高岑。路逶迤而修迥兮,川既漾而济深”,眼前的苍茫景象触发了他的思乡之情与怀才不遇之愤。赋中“悲旧乡之壅隔兮,涕横坠而弗禁”“惟日月之逾迈兮,俟河清其未极”的感叹,既是对个人命运的悲叹,也是对乱世的无奈。《登楼赋》的语言清丽自然,情感真挚深沉,没有汉赋的堆砌辞藻,却以“情景交融”的手法,将“登高”这一传统题材写出了全新的意境,被誉为“魏晋抒情小赋之冠”。孔融的《荐祢衡表》则是一篇“表”体散文,却兼具赋的文采。祢衡是汉末著名文人,才华横溢却狂放不羁,孔融在表中极力举荐祢衡,称其“淑质贞亮,英才卓跞。初涉艺文,升堂睹奥。目所一见,辄诵于口;耳所暂闻,不忘于心”。文章辞藻华美,气势磅礴,既展现了孔融的刚直性格,也体现了建安文人“爱才惜才”的风尚。尽管祢衡最终因触怒黄祖而被杀,但这篇表文却成为建安散文的经典之作,其“理直气壮”的文风,正是建安风骨的生动体现。徐干的《齐都赋》则是七子中少有的“体物”大赋,描写了齐国都城临淄的繁华景象:“睎姑余而背泰山,绕琅邪而抱芝罘。碧海汤其前,渑水荡其后。”赋中对临淄的宫殿、街市、物产、民俗的描写,继承了汉赋的铺陈手法,却也融入了个人的情感,如“其民好勇,其俗尚武”的描写,暗含了徐干对“乱世尚武”的反思。这篇赋虽不及《登楼赋》著名,却也展现了建安赋“体物”与“抒情”结合的特点。
建安七子的散文,摆脱了东汉末年“谶纬神学”与“骈文绮丽”的束缚,以“实用”为核心,兼具“文采”与“风骨”,既有军国文书的刚劲,也有学术著作的深邃,成为经世致用与个性张扬的典范。陈琳与阮瑀的“军国文书”是建安散文的代表。陈琳的《为袁绍檄豫州文》堪称“檄文之祖”,文章开篇即历数曹操的罪状,从“祖父中常侍腾,与左悺、徐璜并作妖孽,饕餮放横,伤化虐民”,到“父嵩,乞匄携养,因赃假位,舆金辇璧,输货权门”,再到曹操“赘阉遗丑,本无懿德,僄狡锋协,好乱乐祸”,言辞犀利,句句诛心。然而,这篇檄文并非一味谩骂,而是以“奉辞伐罪”为名义,强调袁绍“奉汉威灵,折冲宇宙”的正义性,极具煽动性。官渡之战后,曹操见到陈琳,问他“卿昔为本初移书,但可罪状孤而已,恶恶止其身,何乃上及父祖邪?”陈琳谢罪说“矢在弦上,不得不发”,曹操惜其才,遂既往不咎。这篇檄文不仅展现了陈琳的文才,更体现了建安散文“经世致用”的特点,文字不再是象牙塔中的玩物,而是服务于政治与军事的工具。阮瑀的《为曹公作书与孙权》则风格迥异。这篇书信是曹操派阮瑀写给孙权的,目的是劝孙权归降。文章开篇即“离娄之明,不能察帷幄之阴;师旷之聪,不能听墙壁之外”,以比喻说明“知己知彼”的重要性,随后历数曹操的功绩,分析天下大势,既晓之以理,又动之以情,言辞委婉却态度坚定。这种“刚柔并济”的文风,与陈琳的“金刚怒目”形成鲜明对比,展现了建安散文的多样性。徐干的《中论》则是一部学术著作,共二十篇,包括《治学》《法象》《修本》《虚道》等。这部书以儒家思想为核心,结合道家、法家的观点,探讨了修身、治学、治国的道理。例如《治学》篇中,徐干强调“学也者,所以疏神达思,怡情理性,圣人之上务也”,认为学习的目的不仅是获取知识,更是修身养性的重要途径。《中论》的语言质朴无华,逻辑严密,没有建安诗文的“慷慨悲凉”,却以“求真务实”的态度,展现了建安文人对“乱世治道”的思考,被誉为“汉代子书的压卷之作”。
建安七子的文学成就,不仅在于他们创作了大量优秀的诗文,更在于他们以“风骨”为核心,为中国文学树立了新的审美标准,其影响贯穿了魏晋南北朝、唐宋乃至明清的文学发展。
建安七子开创了“文人诗”的新时代。在他们之前,诗歌多为乐府民歌,以叙事为主,作者多为无名氏;而建安七子则将诗歌从“民间”推向“文人”,以五言诗为主要形式,将个人的情感、志向与时代的命运紧密结合,使诗歌成为“言志抒情”的重要载体。王粲的《七哀诗》、刘桢的《赠从弟》、陈琳的《饮马长城窟行》等,不仅是建安诗歌的代表作,更是五言诗成熟的标志,为陶渊明、李白、杜甫等后世诗人的创作奠定了基础。同时他们确立了“建安风骨”的审美范式。“风骨”一词最早见于刘勰的《文心雕龙》,刘勰认为“风骨者,文之经也”,强调文章要有“刚健有力的思想内容”与“清新自然的语言风格”。建安七子的作品,正是“风骨”的最佳诠释。他们的诗文既不是汉赋的“铺张扬厉”,也不是六朝骈文的“绮丽浮靡”,而是以“慷慨悲凉”的情感为内核,以“刚健质朴”的语言为外壳,形成了“文质彬彬”的审美境界。这种“风骨”,成为后世文人追求的理想风格,如唐代诗人陈子昂高呼“汉魏风骨,晋宋莫传”,正是对建安七子文学精神的继承与弘扬。建安七子还构建了“文人集团”的创作模式。在他们之前,文人多为“隐士”或“孤臣”,创作多为个体行为;而建安七子则在曹操父子的感召下,形成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有组织、有共同创作倾向的文人集团。他们“游宴赋诗”“唱和赠答”,相互影响,相互促进,形成了独特的文学流派。这种“文人集团”的创作模式,对后世影响深远,如东晋的“兰亭雅集”、唐代的“山水田园诗派”、宋代的“苏门四学士”等,都可以看作是建安文人集团的延续。建安七子展现了“乱世文人”的精神品格。在汉末的乱世中,他们没有选择逃避,而是以笔为戈,以文为炬,既要在乱世中谋求生存,又要坚守文人的气节与理想。孔融的刚直、王粲的悲悯、刘桢的傲骨、徐干的恬淡,虽性格各异,却共同展现了“人的觉醒”——他们不再将自己视为“君主的附庸”,而是有独立思想、独立情感的“个体”,他们的诗文,既是对乱世的抗争,也是对“人”的价值的肯定。这种“乱世文人”的精神品格,成为中国文人的精神图腾,激励着后世文人在困境中坚守初心,以文字为武器,书写时代的真相,他们对后世留下的文学遗产将风骨长存。
建安二十二年(217年)的瘟疫,带走了建安七子的生命,但带不走他们的文学遗产。一千八百多年后,当我们重读《登楼赋》中的“情眷眷而怀归兮”,重读《七哀诗》中的“路有饥妇人”,依然能感受到那种穿越时空的悲凉与力量。建安七子,以他们的文心与风骨,点亮了乱世中的一盏文学明灯。这盏灯,照亮了中国文学的过去,也照亮了中国文学的未来。
回复

使用道具 举报
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立即注册

本版积分规则

作家报(鲁ICP备18040151号-9)|Archiver|手机版|小黑屋|作家论坛|报坛|网络作家网|网络作家网|网络作家网|作家报论坛 ( 鲁ICP备18040151号-9 )|网站地图

GMT+8, 2025-10-13 20:20 , Processed in 0.093645 second(s), 28 queries .

Powered by Discuz! X3.5

© 2001-2025 Discuz! Team.
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