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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、齐使身份访大梁 偷回孙膑做谋士 周显王十六年,大梁城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罩得人喘不过气。街市上贩夫走卒的吆喝声、车马轱辘的碾轧声混着尘土飞扬,唯有城南那处废弃的草料场,静得只剩苍蝇嗡嗡。破院墙角里,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正蹲在地上,指尖沾着湿泥揉捏着什么。 他便是孙膑,原名孙宾,字伯灵。此刻他右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,左腿也因旧伤微微蜷曲,每挪动一步都像被无形鞭子抽打着。身上那件破烂囚衣早已看不出原色,沾满了泥污与草屑,唯有一双眼睛,在乱发掩映下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清亮。 他面前摆着数十个捏好的泥人泥马,有身披铠甲的士卒,有手持令旗的将领,还有四蹄奔腾的战马,竟隐隐排成了一列军阵。孙膑指尖粗糙开裂,沾着黑褐色泥渍,可捏起泥人时却格外灵巧,连泥人甲胄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。他嘴里念念有词,时而挪动这个泥人,时而调整那个马位,仿佛正在指挥一场千军万马的战役。 “疯癫子又在捏泥玩了!”墙外传来几个孩童的哄笑,接着便有小石子扔了进来,落在泥人阵旁。孙膑眼皮都未抬一下,仿佛那些嘲笑声与石子都与他无关,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泥马。这三年来,他便是靠着这“疯癫”模样才活下来,靠着捏泥人布阵来维系着心中最后一点军事谋略的火种。 与此同时,大梁城东门的驿馆内,齐国使者淳于髡正临窗而立。他身着深色锦袍,腰束玉带,面容清癯,颔下三缕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。窗外是往来穿梭的魏国民众,他却目光深邃,仿佛能穿透这市井繁华看到潜藏的暗流。 “先生,魏惠王已在宫殿等候,是否现在动身?”助手低声问道。淳于髡缓缓摇头,指尖轻叩窗棂:“不急。你先去城南那处废弃草料场,找个街边玩耍的童子来,切记,莫要惊动旁人。”助手虽不解其意,却也恭敬应下,转身快步离去。 半个时辰后,助手领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回来。那孩子穿着粗布短衣,手里还攥着半块麦饼,怯生生地看着淳于髡。淳于髡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,从袖中取出一小袋板栗,那板栗油亮饱满,香气扑鼻。孩童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,咽了咽口水。 “小朋友,我问你件事,”淳于髡蹲下身,与孩童平视,“城南草料场里,那个捏泥人的疯癫汉子是谁?”孩童听到“疯癫汉子”四个字,立刻来了精神,拍着小手道:“你说的是孙膑吧!他受过膑刑,走路一瘸一拐的,像只癞蛤蟆!官府不让人跟他说话,说他是通敌的罪犯呢!” 淳于髡心中一沉,面上却不动声色,将那袋板栗递到孩童手中:“这些板栗给你吃。你拿多半,剩下的几颗送给那个孙膑,就说是齐国来的使者给的。能做到吗?”孩童掂了掂手中的板栗,用力点头:“能!保证做到!”说完便攥着板栗,一溜烟跑出了驿馆。 此时的孙膑刚捏好一尊泥制帅旗,正用指尖细细勾勒旗面上的纹路。忽然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看见那个常来扔石子的孩童跑了进来,手里举着几颗板栗。“喂,疯癫子,这是齐国使者给你的!”孩童将板栗扔在他面前的泥地上,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。 孙膑心脏猛地一缩,像被一只无形手攥紧。齐国使者?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?三年前,就是因为一封写给齐国亲友的书信,被庞涓截获,扣上了“通齐叛国”的罪名,才落得这般下场。如今齐国使者突然派人送板栗,是陷阱还是转机? 他垂下眼睑,长长睫毛遮住眼底波澜,依旧摆弄着手中泥旗,仿佛没听见孩童的话。孩童见他不理睬,有些生气,伸手去抢他面前的泥人:“你这人怎地这般无礼!我好心给你送板栗,你倒好,连句话都不说!给我个泥人玩玩,不然我就把你的泥人都踩碎!” 孙膑依旧不为所动,只是将那尊泥帅旗小心翼翼地挪到一旁。孩童见状,赌气拿起一个泥兵,撅着嘴跑了出去。孙膑待孩童脚步声远去,才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草料场门口。只见不远处大槐树下,一个身着锦袍的身影一闪而过,虽看不清面容,却透着一股沉稳的气度。 他的心绪翻江倒海。庞涓对他恨之入骨,若知道齐人来找他,定会立刻将他处死。可若是真能回到齐国,或许还有报仇雪恨、施展抱负的机会。他攥紧了满是泥污的双手,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,才缓缓松开手,继续低头捏起泥人,只是指尖颤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 驿馆内,淳于髡听着助手的汇报,眉头微蹙:“他当真一句话都没说?”“是的先生,那孙膑只是埋头捏泥人,连看都没看那板栗一眼。”助手答道。淳于髡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:“好一个隐忍的孙膑!看来传言不虚,此人果然非等闲之辈。备车,去魏王宫。” 魏王宫大殿内,魏惠王高坐龙椅之上,面色威严。庞涓侍立在侧,身着银色铠甲,腰悬佩剑,英武不凡。淳于髡行过礼后,呈上齐国的国书,双方寒暄了几句,便谈及两国邦交之事。淳于髡言辞得体,不卑不亢,既表达了齐国愿与魏国交好的诚意,又巧妙地避开了魏惠王提出的一些苛刻条件。 庞涓在一旁冷眼旁观,心中暗暗警惕。他早就听说淳于髡是齐国难得的贤才,能言善辩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待议事完毕,淳于髡起身告辞,庞涓主动上前道:“淳于先生远道而来,不如在大梁多盘桓几日,某愿陪先生游览梁囿风光。” 淳于髡心中冷笑,面上却笑着应道:“多谢庞将军美意,只是齐君还在等候回话,改日再叨扰将军。” 夜幕降临,大梁城渐渐安静下来,唯有巡夜士卒的梆子声在街巷间回荡。淳于髡换上一身深色布衣,带着两个心腹随从,悄然出了驿馆,朝着城南草料场走去。月色如水,洒在残破草料场上。孙膑依旧蹲在地上,面前的泥人阵比白日又扩充了不少,竟有了几分气势。 “孙先生。”淳于髡轻声唤道。 孙膑的身体一僵,缓缓转过身来。月光照在他的脸上,乱发下那张脸虽布满污垢,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。他抬起头,直视着淳于髡的眼睛,声音沙哑干涩:“阁下是谁?为何深夜至此?” “在下淳于髡,奉齐君之命出使魏国。”淳于髡在他面前蹲下,目光诚恳,“早闻先生是鬼谷子门下高徒,精通兵法谋略,却遭奸人陷害,落得如此境地。齐君求贤若渴,特命在下前来相请,愿先生能到齐国一展才华。” 孙膑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,随即又黯淡下去。他苦笑一声:“我如今已是个废人,双腿残疾,又背负着通敌罪名,去了齐国又能做什么?况且庞涓对我严密监视,恐怕我还没出大梁城,就已成了刀下亡魂。” “先生放心,”淳于髡压低声音,“在下已有计策。明日我便向魏王辞行,启程返回齐国。届时会安排驭手在城外十里坡等候,先生只需设法脱身前往,我们会趁着夜色将你藏在货车之中。至于监视你的人,我已安排了替身,保证万无一失。” 孙膑看着淳于髡坚定的眼神,心中的希望之火再次燃起。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,却因双腿不便险些摔倒。 淳于髡连忙扶住他:“先生不必多礼,只需谨记明日酉时,十里坡老槐树下见。” 孙膑重重点头,眼中含泪:“若能脱离苦海,孙某定当报答齐君与先生的大恩!” 淳于髡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,才带着随从悄然离去。孙膑望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,久久伫立。他走到墙角,挖出一个埋在泥土中的陶罐,里面装着几件干净的粗布衣服和一把磨得锋利匕首。这是他三年来偷偷准备的,时刻盼着能有脱身的机会。今夜,这个机会终于来了。 次日清晨,淳于髡向魏惠王辞行。魏惠王虽有不舍,却也不好强留,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,命庞涓亲自送他出城。庞涓一路上频频试探,想要打探淳于髡此行的真实目的,却都被淳于髡巧妙地应付过去。到了城门口,淳于髡与庞涓拱手作别,登上马车,朝着齐国方向驶去。 与此同时,草料场内,那个假扮孙膑的乞丐正蜷缩在猪圈旁,身上盖着破烂衣服,嘴里哼哼唧唧,与孙膑平日里疯癫的模样别无二致。负责监视的士卒看了一眼,见没什么异常,便打着哈欠去一旁偷懒了。而真正的孙膑,早已换上干净衣服,用布条将双腿包扎好,拄着一根木棍,艰难地朝着城外十里坡挪动。 正午时分,孙膑终于抵达了十里坡。老槐树下,一辆不起眼的货车正停在那里,驭手见他来了,连忙上前搀扶。“孙先生,快上车!”驭手将他扶进货车后面的车厢,里面铺着厚厚稻草,还放着水和干粮。孙膑刚坐稳,货车便动了起来,朝着齐国方向疾驰而去。 傍晚时分,庞涓忽然想起孙膑,便派人去草料场查看。那人回来禀报说孙膑仍在猪圈旁睡觉,庞涓心中虽有几分疑虑,却也没太在意。直到三天后,他再次派人去查看,才发现那个“孙膑”竟是个乞丐,真正的孙膑早已不知所踪。庞涓顿时气得暴跳如雷,下令封锁所有城门,四处搜捕孙膑,可此时孙膑早已到了齐国境内。 齐国境内,一辆马车正沿着官道行驶。车厢内,孙膑换上了一身整洁的儒衫,虽然双腿不便,却精神焕发。淳于髡坐在他对面,正听他讲述自己的遭遇。 “我与庞涓本是鬼谷子门下同门,一同学习兵法。那时还有一位师妹,名叫易姜,是个女中豪杰,不仅容貌绝色,兵法谋略更是不在我二人之下。”孙膑的目光变得悠远,仿佛回到了在鬼谷学艺的日子,“易姜师妹最是钦佩我的兵法,久而久之,我们便心生情愫。可庞涓也对她痴心一片,频频示好,却始终得不到她的青睐。” “有一次月下,庞涓向易姜师妹表白,被拒绝后竟质问她:‘我仪表堂堂,才华出众,哪一点不如孙膑?’易姜师妹性子刚烈,抽出佩剑说:‘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。我与孙师兄情投意合,你若想拆散我们,除非将我或他砍成残废,否则我们永生永世不分离。’” “我得知此事后,心中便有了警惕,劝易姜师妹不该说这般狠话,可她却说庞涓只是一时气话,不会当真。如今想来,那时庞涓便已对我怀恨在心。后来庞涓觉得自己学有所成,便不顾老师和我的劝阻,执意下山去了魏国。” “魏王见他是鬼谷子的弟子,又能言善辩,便重用了他,让他做了大将军。庞涓自知才能不如我,又贪图我家传的《孙子兵法》,便写信骗我说魏王也想重用我,邀我来魏国。我一时糊涂,便欣然前往,没想到这一去,竟是自投罗网。” “我到魏国后,庞涓便在魏王面前诬陷我通齐叛国。魏王听信了他的谗言,将我打入大牢,处以膑刑。我起初还蒙在鼓里,以为庞涓会救我,直到一个好心的狱卒告诉我真相,说庞涓是想等我写完《孙子兵法》后就杀了我。我悲痛欲绝,连夜将写好的竹简全部烧掉,开始装疯卖傻,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。” 说到此处,孙膑已是泪流满面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。 淳于髡看着他悲愤的模样,心中也颇为感慨:“先生受苦了。如今你已到齐国,齐君定会为你做主。不知先生将来有何打算?” 孙膑擦干眼泪,目光坚定:“我此生最大的愿望,便是报仇雪恨,揭穿庞涓的真面目。同时,我也想将自己所学的兵法发扬光大,为齐国效力,让齐国变得更加强大。只是我双腿残疾,怕是难以担任要职……” “先生不必妄自菲薄,”淳于髡打断他的话,“齐君看重的是先生的才华,而非容貌与身体。不过先生若想暂时避人耳目,我倒有个建议。齐国将军田忌为人正直,爱才如命,我可将先生推荐到他府上做谋士,待时机成熟,再引荐给齐君。” 孙膑点头同意:“多谢先生安排,孙某听从先生的吩咐。” 几日之后,马车抵达齐国都城临淄。淳于髡亲自将孙膑送到田忌府上。田忌早已听闻孙膑的大名,见他虽身有残疾,却气度不凡,心中十分赏识,当即决定将他待为上宾,安排他住在府中最好院落里。 孙膑站在院落窗前,望着临淄城内的繁华景象,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知道,自己人生即将翻开新的篇章。而在遥远的魏国,庞涓还不知道,那个被他视为废人的孙膑,即将在齐国的土地上崛起,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劲敌。一场关乎两国命运的较量,正在悄然酝酿。
7、威王喜欢千里马 重金买来死马头 齐都临淄的宫城深处,铜壶滴漏敲过三更,勤政殿的烛火却依旧明晃晃地亮着。 齐威王田因齐背着手站在窗前,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。案几上摊着几份竹简,最上面那份写着"寻马使回报",墨迹淋漓却字字刺目:"臣遍历燕赵之地,得马三匹,皆非千里之质"。 "又是这样。"威王重重叹了口气,声音里满是疲惫。他自即位以来,除了整饬吏治、发展农桑,最大的喜好便是千里马。在他看来,一国之君的坐骑当配世间至骏,这不仅是威仪的象征,更是国力强盛的体现。为此,他专门设立了"寻马使",拨出内府重金,但凡听闻哪里有千里马的踪迹,必遣人星夜奔赴,不惜代价也要购回。可三年下来,花出去的黄金堆成了小山,买回来的马却不是驽马劣驹,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,连一匹能真正日行千里的良驹都没寻到。 贴身内侍见威王愁容不展,小心翼翼地进言:"君上,夜深了,不如早些歇息?明日田忌将军还要来禀报军务,或许他能有什么法子。"威王摆了摆手,目光落在窗外沉沉夜色里,喃喃道:"田忌...他倒是懂马,可连他都寻不到,这天下的千里马难道都绝迹了吗?" 这话侍人说给田忌,田忌又说给孙膑听了。孙膑正坐在田忌府偏厅里,听闻威王的烦恼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 田忌见他神色异样,便问道:"先生可是有了主意?" 孙膑颔首,指尖轻叩案几:"君上求马心切,却不得其法。若想让真正的千里马主动送上门来,需得用些'反常'的手段。" 田忌心中一动,凑近了些:"先生不妨明说。" 孙膑却笑而不答,只道:"此事需得一人相助,这人既不能是王公贵族,也不能是朝中大臣,最好是...宫中有一定年头,却始终默默无闻之人。" 田忌略一思忖,便明白了孙膑的意思:"先生是想找个不起眼的人,来做一件出人意料的事?" 孙膑抚掌笑道:"将军果然聪慧。明日你便去宫中寻这样一个人。" 次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田忌便来到了宫城。他没有去勤政殿,也没有去将军府,而是绕到了宫廷的西侧,那里是负责洒扫庭除的杂役们聚居的地方。此时,一群杂役正拿着扫帚、水桶忙碌着,其中一个老者格外引人注目——他头发花白,脸上布满了皱纹,背有些驼,却动作麻利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。 田忌走上前,拱手道:"老丈请了。" 老者抬起头,见是大将军田忌,连忙放下扫帚,躬身行礼:"将军客气了,不知有何吩咐?" 田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问道:"老丈在宫中多少年了?" 老者叹了口气,声音沙哑:"嗨,说来惭愧,小老儿自十八岁进宫,如今已是六十有三,整整四十五年了,还是个扫地的杂役。" "君上未曾想过重用你吗?"田忌又问。 老者闻言,忍不住笑了起来,那笑声里满是自嘲:"重用?先生莫不是拿小老儿寻开心?君上日理万机,怕是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。我无文韬无武略,就只会洒扫庭除,哪配得上君上重用啊!" 田忌却摆了摆手,示意他凑近一些。老者虽有些疑惑,但还是依言往前凑了凑。田忌压低声音,一字一句地问:"老丈,你想不想让君上重用你,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,子孙也能沾光?" 老者闻言,眼睛倏地亮了起来,随即又黯淡下去,摇了摇头:"先生说笑了,我这般模样,哪有那福气。" "我有一计,可让你得偿所愿。"田忌神秘地笑了笑。 “这等好事儿咋能轮到我?” 田忌将他拉到一边,悄悄说:“我让你去见一个人,他能助你。” 老者变跟随田忌来到将军府上。 田忌说:“这位是孙先生。”又指着老者说“他自十八岁进宫,如今已是六十有三,整整四十五年了,还是个扫地的杂役呢。” 孙膑道:“你想得到君上重用吗?” “那谁不想啊。” “今日歌我给你出个办法。” “那感情好。” "如今君上正苦苦寻觅千里马,你只需自告奋勇,说你能为他找到千里马即可。" 老者一听,吓得连连后退,脸色都变了:"先生这是要我送死啊!我连千里马长什么样都没见过,怎能欺骗君上?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!" 孙膑连忙拉住他,附在他耳边,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。老者越听眼睛越亮,脸上的担忧渐渐被兴奋取代。等孙膑说完,他一拍大腿:"先生此计甚妙!小老儿豁出去了,若是成了,定当报答先生的大恩!" 第二天早朝结束后,威王正坐在勤政殿里批阅竹简,忽闻殿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:"臣有事启奏君上!" 威王皱了皱眉,问道:"何人喧哗?" 内侍连忙回报:"回君上,是宫中负责洒扫的老杂役,名叫石父。" 威王有些诧异:"一个杂役有什么事要启奏?让他进来吧。" 石父颤巍巍地走进殿内,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:"臣石父,叩见君上。听闻君上正在寻觅千里马,臣不才,愿为君上寻来世间至骏的千里马。" 威王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:"你一个扫地的杂役,连宫城都没出过几次,怎敢说能找到千里马?" 石父抬起头,眼神坚定地说:"君上莫要小瞧臣,臣虽身份低微,却有寻马的诀窍。若臣寻不到千里马,甘愿受罚!" 威王见他说得郑重,心中一动。反正之前派了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没找到,不如就让这个杂役试试,权当死马当活马医。于是他点了点头:"好,寡人便信你一次。给你五百金作为盘缠,限你三个月内寻到千里马。若是成功了,寡人封你为'寻马大夫',赏你良田百亩;若是失败了,寡人也不治你的罪,只当你是妄言一场。" 石父大喜过望,再次磕头谢恩:"谢君上恩典!臣定不辱使命!"说罢,他接过内侍递来的五百金,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,转身离开了勤政殿。 田忌得知此事后,连忙找到孙膑,疑惑地问:"先生让石父去寻马,难道真的相信他能找到千里马?" 孙膑笑道:"能否找到千里马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能'带'回什么。" 石父怀揣着五百金,一路向西而行。他虽不知道孙膑的具体用意,但牢记着孙膑的嘱咐:"若遇千里马,无论死活,皆要重金购回。"他先是到了赵国的邯郸,四处打听千里马的消息,可人们要么摇头说不知,要么就指着一些普通的马说是千里马,石父虽不懂马,却也知道那些马绝非千里之质。接着他又去了燕国的蓟城,依旧一无所获。眼看着三个月的期限快到了,石父心中焦急万分,难道自己真的要辜负孙膑先生的期望,辜负君上的信任吗? 这天,石父来到了魏国的大梁城外,坐在一家客栈的门口唉声叹气。一位牵着马的老者路过,见他愁眉不展,便上前问道:"老丈为何如此忧愁?" 石父叹了口气,把自己受威王所托寻千里马的事说了一遍。老者闻言,眼睛一亮:"巧了!我前几日在城西的张家庄,听闻张老汉家有一匹千里马,只是...唉,可惜了。" 石父连忙抓住老者的手,急切地问:"可惜什么?那匹马现在在哪里?" 老者摇了摇头:"那匹千里马啊,真是神驹!身高八尺,毛色如墨,日行千里不在话下。可张老汉守着这匹宝马,却始终遇不到识货的人。前几天,那马不知怎的,突然不吃不喝,没过几天就死了。" 石父一听,如遭雷击,瘫坐在地上,嘴里喃喃道:"死了...怎么就死了呢...我可怎么回去复命啊..." 老者见他可怜,安慰道:"老丈也别太伤心了。张老汉说,那匹马虽是死了,可他舍不得吃马肉,也舍不得丢弃,就把它埋在了自家的后院里。" 石父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希望:"你是说,马尸还在?"老者点了点头:"应该还在,毕竟才死了没几天。"石父二话不说,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递给老者:"多谢老丈告知!还请老丈为我带路,去张家庄一趟!" 老者接过铜钱,领着石父往张家庄走去。一路上,石父的心怦怦直跳,他想起孙膑的嘱咐,不管马是死是活,都要重金购回。虽然这是一匹死马,但或许真的能如孙膑所说,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。到了张家庄,石父见到了张老汉,说明来意后,张老汉先是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:"你这人莫不是疯了?一匹死马有什么好买的?" 石父认真地说:"老伯,这匹马是千里马,就算死了,也有它的价值。您开个价吧,只要我能承受,一定买下。" 张老汉见他不像开玩笑,便试探着说:"这匹马活着的时候,我至少要卖一万金。如今死了,你要是真想要,就给五千金吧。" 石父一听,倒吸一口凉气:"五千金?老伯,我身上只有五百金啊。" 张老汉皱了皱眉,打量了石父一番,见他衣着朴素,不像是有钱人,便说:"五百金就五百金吧,反正也是死马,留着也没用。不过我可事先说明,只能给你一个死马头,马身我还要留着。" 石父连忙答应:"行,只要是千里马的头就行!"于是他付了五百金,小心翼翼地将死马头包裹好,背在背上,踏上了返回临淄的路程。 一路上,人们见他背着一个血淋淋的马头,都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有人说他是疯子,有人说他是傻子,花五百金买个死马头。石父却毫不在意,他只想着快点回到宫中,向威王复命。 回到临淄宫城,石父直接来到勤政殿。此时威王正在和大臣们商议国事,见石父背着一个包裹进来,便皱了皱眉:"石父,你寻到千里马了?" 石父跪在地上,将包裹打开,露出了里面的死马头,说道:"启禀君上,臣幸不辱命,寻到了千里马。" 威王低头一看,见是一个血淋淋的死马头,顿时勃然大怒,一拍案几,喝道:"放肆!寡人让你寻活的千里马,你却给寡人弄来个死马头,还花了五百金!你这是存心戏耍寡人吗?" 殿内的大臣们也都惊呆了,纷纷指责石父胆大妄为。 石父却不慌不忙地磕了个头,说道:"君上息怒,臣不敢戏耍君上。这确实是一匹千里马的头,臣花五百金买下它,自有深意。" 威王怒极反笑:"哦?你倒说说,一个死马头能有什么深意?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寡人定要治你的罪!" 石父抬起头,从容不迫地说:"君上,您想想,天下人都知道您在重金寻觅千里马,可之前派了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没找到,人们都以为您只是说说而已,或者担心就算有千里马,也卖不上好价钱。如今臣花五百金买了一个死马头,消息传出去,天下人都会知道,您连死的千里马都肯花高价购买,那活的千里马岂不是能卖更高的价钱?到时候,那些拥有千里马的人,还会不主动把马送上门来吗?" 威王闻言,愣住了。他仔细一想,石父的话并非没有道理。之前他虽然重金求马,但始终没有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诚意。若是真的如石父所说,让天下人知道自己对千里马的重视,或许真的能引来千里马。 田忌在一旁见状,连忙上前说道:"君上,石父所言极是。这五百金看似花得冤枉,实则是为君上树立了求马的诚意,乃是长久之计啊。"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,称赞石父有勇有谋。 威王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,他点了点头,说道:"石父,你说得有理。寡人错怪你了。"说罢,他命内侍取来百两黄金,赏给石父:"这是给你的赏赐,你暂且退下吧。" 石父磕头谢恩,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。 果然,不出石父所料,他花五百金买死马头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。人们都议论纷纷,说齐王对千里马的喜爱已经到了连死马都不惜重金的地步。那些拥有千里马的人听闻后,都动了心思。他们心想,既然威王连死马都肯买,那活马肯定能卖个好价钱,而且还能得到威王的赏识,说不定还能封官加爵。 没过多久,就有一位来自秦国的马商,牵着一匹毛色雪白的千里马来到临淄,求见威王。威王亲自来到宫门外迎接,见那匹马神骏非凡,身高八尺,四蹄如踏白雪,果然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。他大喜过望,当即以五千金的价格买下了这匹马,并封马商为"献马侯"。 消息传开后,越来越多的人牵着千里马前来献马。不到一年半载,威王就得到了五匹千里马,每一匹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。他骑着其中一匹最神骏的黑马,巡视齐国各地,百姓们见大王骑着如此威风的千里马,都纷纷称赞威王英明神武。 威王深有感触地说:"不仅是寻马,治国也是如此啊。寡人之前总想着用重金聘请贤才,却忽略了向天下人展示求贤的诚意。今后,寡人也要像对待千里马一样,真心实意地招揽贤才,让天下的有识之士都来投奔齐国。" 田忌在一旁附和道:"君上有此雄心,齐国何愁不强盛!" 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在御花园里,照在威王和他的千里马身上,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壮丽的画面。威王看着眼前的千里马,心中充满了喜悦。他知道,这不仅仅是几匹千里马,更是齐国强盛的希望。而那个曾经默默无闻的杂役石父,也因为买死马头的功劳,被封为了"寻马大夫",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,成为了宫中人人羡慕的对象。
8、田忌赛马威王输 洒扫庭除迎孙膑 秋风卷着梧桐碎叶掠过宫墙,孙膑拄着楠木杖立在田忌府的雕花廊下,满地枯黄的槐叶,在他眼中竟化作魏国牢狱中凝固的血渍。髌骨被剜去的创口早已愈合,可每走一步,那深入骨髓的隐痛仍会蔓延开来,沉淀成他眼底化不开的沉静。当年鬼谷山中,与庞涓对弈时还会为一步错棋蹙眉懊恼的青年,如今只剩被苦难锻造成钢的躯壳,以及那颗藏着千条妙计、万种韬略的七窍玲珑心。 “先生,君上又遣内侍来邀将军赛马了。”侍从的声音将孙膑从沉思中唤醒。他转过身,见田忌正从外厅大步流星走来,玄色劲装勾勒出宽厚的肩背,可眉宇间却拧着一团化不开的郁气,自打威王得了那几匹西域进贡的宝马,每月总要邀他赛上三五回,每一次,他都输得片甲不留,连府中积攒的银钱都快输空了。 “又是赛马?”田忌重重落座案前,端起茶盏猛灌一口,滚烫的茶水也浇不灭心头的烦躁,“君上的马皆是千里挑一的良驹,上驷‘追风’能追流云赶日月,中驷‘逐月’可逐疾风过平川,下驷‘奔雷’也赛过山野奔鹿。我这府里的马虽也精心调养,可跟皇家御马厩的比起来,终究差着一截。这赛法偏又是上等马对上等马,中等马对中等马,下等马对下等马,三局两胜,我如何能赢?” 孙膑缓步走到案边,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叠厚厚的赌契,每张纸上都赫赫写着“田忌输银百两”的字样。“将军莫急,”他开口时,声音带着久居暗牢留下的沙哑,却透着沉稳的力量,“赛马之事,我早有耳闻。只是不知,君上的马当真每一等都比将军的快出许多?” “快不了多少,可偏偏就是快那么一点!”田忌猛地拍向案几,茶盏都震得嗡嗡作响,“上回赛上驷,我那‘踏雪’只比‘追风’慢了半个马身;中驷‘闪电’跟‘逐月’也不过差了三四步。可就是这分毫之差,每局都让我输得哑口无言,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。” 孙膑微微颔首,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,陷入沉思。庞涓当年在鬼谷的话语忽然浮现:“兵者,势也。势可借山借水,亦可转守为攻。”赛马与行军打仗,道理本就相通。若一味硬碰硬,以己之短攻彼之长,自然只能落得惨败。可若是换个思路,以局部之失换全局之胜……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精光,抬眸看向田忌:“将军若信我,这次赛马,我定能让将军赢。” 田忌闻言一愣,随即苦笑着摇头:“先生莫不是宽慰我?马还是这些马,赛场还是那个赛场,怎么可能赢?” “马不用换,只需换个赛法。”孙膑俯身向前,在田忌耳边低语了数句。田忌的眼睛越睁越大,烦躁的神色渐渐被惊愕取代,到最后猛地站起身,连连摆手:“不行不行!这万万不可!以上驷对中驷,以中驷对下驷,以下驷对上驷,这分明是钻规则的空子,岂不是欺君之罪?君上若是动怒,我这将军之位怕是都保不住!” 孙膑伸手扶住他的手臂,语气郑重如金石落地:“将军,兵者诡道也。战场之上,若固守成规、不知变通,只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。赛马虽非真刀真枪的战场,可其中的谋略之道却毫无二致。君上素来求贤若渴,只是被常胜的傲气蒙蔽了双眼。他若见将军能以弱胜强,非但不会怪罪,反而会察觉将军的谋略,进而重用你我。反之,若将军一味退缩避战,只会让邹忌那等奸佞更加轻视,迟早会被他们寻机夺去兵权,到那时悔之晚矣。” 田忌沉默了。邹忌这些年仗着威王宠信,在朝堂上处处排挤自己的画面涌上心头,克扣军饷、谗言诋毁,若不是靠着早年攻打鲁国、击退燕国的战功,他早已被罢官夺职。他看向孙膑那双深邃的眼眸,里面没有半分戏谑,只有胸有成竹的笃定。田忌深吸一口气,猛地咬牙:“好!我信先生一次!成败在此一举!” 三日后,临淄城外的遄台赛马场人声鼎沸,旌旗招展。威王身着明黄色锦袍,斜倚在高台上的软榻上,身边陪着满面堆笑的相国邹忌。他瞥见田忌牵着马走进赛场,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:“田忌啊田忌,上回输了五百两还没够?今日莫不是想把将军府的家底都搬来输光?” 田忌双手抱拳,声音铿锵有力:“君上,臣不服气!今日若是再输,臣甘愿将将军府俸禄减半,充入国库;若是赢了,臣只求君上答应臣一件事。” “哦?倒是稀奇。”威王坐直身子,来了兴致,“你说说看,只要你能赢,寡人无有不允。” “臣若赢了,只求君上见见臣身边一位先生。”田忌侧身让开,身后的孙膑缓缓上前。他身着素色粗布衣衫,手中拄着木杖,虽身形略显佝偻,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,对着高台上的威王微微躬身行礼。威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,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,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 邹忌在一旁看清孙膑的模样,心头猛地一沉,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。他早听闻淳于髡从魏国偷偷救回一个受了膑刑的谋士,名叫孙膑,竟是兵圣孙武的后人。他一直想在威王面前参奏这本,却苦于没有实证。如今见孙膑现身赛马场,他立刻凑到威王耳边,压低声音道:“君上,此人乃是魏国钦犯孙膑!淳于髡把他从魏国偷偷救回藏在田忌府上,庞涓正发下海捕文书捉拿他,我们若留着他,魏国必定会以此为借口出兵伐齐,到那时边境又要生灵涂炭了!” 威王眉头微蹙,刚要开口斥责,田忌已抢先一步说道:“君上明鉴!孙膑先生乃是遭庞涓嫉妒陷害,才被迫逃离魏国。他有经天纬地之才、安邦定国之策,今日赛马之法便是先生所授。若臣能赢,还请君上勿听谗言,亲自与先生一叙,便知臣所言非虚。” 威王见田忌说得斩钉截铁,心中的好奇心压过了对魏国的顾虑。他摆了摆手:“好!寡人便先看看这场赛马。若是你们真能赢,寡人自会亲自召见他。”说罢,他高声吩咐手下:“把前几次赢得的银钱都抬来,再添上一千两黄金,今日寡人要与田将军好好赌一场!” “铛——”一声清脆的锣响划破赛场上空,第一局比赛正式开始。田忌按照孙膑的吩咐,拍了拍下驷“灰影”的脖颈,将它牵到赛道上。对面,威王的上驷“追风”正昂首嘶鸣,神骏非凡。发令锣再次响起,“追风”四蹄翻飞,如一道黄色闪电般蹿了出去,“灰影”拼尽全力追赶,可身影还是越来越远,最终落后了整整一个马身。 第一局下来,威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:“田忌,这就是你说的好主意?简直是自取其辱!” 邹忌也在一旁添油加醋:“君上英明!田忌本就是个只会冲锋陷阵的武夫,哪里懂得什么谋略,连赛马都这般愚笨。” 田忌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手心也攥得发白,忍不住转头看向孙膑。孙膑却依旧面色平静,只是对着他微微点头,那眼神仿佛在说“按计划行事”。田忌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慌乱,牵过上驷“踏雪”,准备第二局比赛。 第二局,田忌派出上驷“踏雪”对阵威王的中驷“逐月”。“踏雪”本就比“逐月”快上一线,加之方才养精蓄锐,毫无体力消耗,发令锣一响,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,鬃毛在风中飞扬。“逐月”奋力追赶,四蹄扬起阵阵尘土,却始终被“踏雪”甩在身后。最终,“踏雪”率先冲过终点线,赛场边顿时响起一阵惊呼。 第二局下来,威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他猛地坐直身体,死死盯着赛场:“怎么回事?‘踏雪’今日怎会跑得如此之快?” 邹忌也收起了谄媚的笑容,眉头紧锁,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安。 第三局比赛至关重要,胜负在此一举。田忌派出中驷“闪电”对阵威王的下驷“奔雷”。“闪电”与“奔雷”速度本就不相上下,如今“闪电”以逸待劳,更是占尽优势。两匹马并驾齐驱,马蹄声如密集的鼓点,震得地面微微发麻。赛场边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,目光紧紧锁定在两匹马上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就在即将冲线的刹那,“闪电”突然仰头嘶鸣,猛地发力,甩开“奔雷”半个马身,率先冲过了红色的终点线。 第三局结束,“赢了!我赢了!”田忌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,一把抱住身边的孙膑。赛场边的观众也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,掌声与叫好声此起彼伏。 威王目瞪口呆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他死死盯着田忌身边的孙膑,心中充满了震惊与强烈的好奇。过了许久,他才缓过神来,对着田忌高声喊道:“田忌,你过来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为何今日你能反败为胜?” 田忌牵着孙膑快步走到高台下,躬身行礼道:“君上,这并非臣的功劳,全是孙膑先生的妙计。是先生教臣换了赛法,以下驷对上驷,主动舍弃一局;再以上驷对中驷、中驷对下驷,确保两局获胜,如此便三局两胜,赢得比赛。” 威王恍然大悟,眼中瞬间迸发出欣赏的光芒,他看着孙膑道:“原来如此!先生果然是难得的奇才!寡人记起来了,你便是当年寡人让淳于髡从魏国接回的孙膑吧?寡人忙于政务,竟一直未曾召见先生,实在是怠慢了!” 孙膑躬身回礼,语气谦逊:“罪臣孙膑,见过君上。臣乃刑余之人,承蒙田忌将军收留,如今能得君上相见,已是莫大的荣幸。” 威王连忙亲自上前扶起孙膑,语气恳切:“先生何出此言?你有如此惊天动地的谋略,乃是我齐国之幸!寡人之前未能识得英才,还请先生恕罪。”说罢,他突然转身对身后的侍从吩咐:“快取扫帚来!” 侍从们都愣住了,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。田忌也急忙劝阻:“君上乃一国之君,万金之躯,怎能做此清扫之事?” 威王接过侍从递来的扫帚,弯腰清扫着高台下的落叶,一边扫一边说道:“昔年燕昭王筑黄金台招揽天下贤才,传为千古美谈。今日寡人得了孙膑先生这样的绝世奇才,理当扫地相迎,方能显出寡人求贤的诚意!”他扫到孙膑面前,停下脚步,双手握住他的手,郑重说道:“先生,寡人恳请你留在齐国,辅佐寡人成就称霸诸侯的大业!” 孙膑看着威王手中的扫帚,又望了望他眼中真挚的光芒,心中百感交集。魏国牢中的酷刑、庞涓的背叛、逃亡路上的艰辛……种种过往涌上心头,本以为此生再无施展抱负的机会,没想到在齐国竟能得到如此礼遇。他热泪盈眶,对着威王深深一揖:“君上如此厚爱,臣定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,为齐国肝脑涂地!” 邹忌站在一旁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双手紧紧攥着衣袖。他万万没想到,孙膑竟能得到威王如此看重,心中既嫉妒又恐慌。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,试图挽回局面:“君上,孙膑乃是魏国通缉的要犯,庞涓心胸狭隘,必定不会善罢甘休。我们若重用孙膑,魏国定会以此为借口大举伐齐,到那时齐国危矣!” 威王冷笑一声,语气中满是不屑:“庞涓?他若敢来,寡人正好让他见识一下我齐国的军威!这些年,齐国迫于魏国威势,不得不俯首称臣,寡人早就忍够了!如今有孙膑先生辅佐,寡人定能整军经武,让齐国强大起来,再也不受他国欺凌!” 田忌也上前一步,朗声说道:“君上说得对!江山社稷从不是靠嘴皮子功夫能保住的,唯有招揽真正的英才,才能让国家强盛。孙膑先生精通兵法谋略,有他在,我齐国军队必定能所向披靡,无往而不胜!” 威王点了点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孙膑:“先生,寡人现在就封你为大将军,取代田忌的位置,统领齐国全军,掌管所有军事要务!” 孙膑却轻轻摇了摇头,躬身推辞道:“君上,臣多谢您的信任与厚爱。但臣刚到齐国,寸功未建,实在不敢贸然接受大将军之职,恐难服众。况且,臣如今的身份还不宜暴露,一旦让庞涓知晓臣在齐国掌军,他必定会立刻出兵伐齐。如今齐国的国力尚未完全恢复,还未做好与魏国正面抗衡的准备,臣恳请君上让臣留在田忌将军身边,暗中为齐国出谋划策,训练兵马。等时机成熟,臣再助君上打败魏国,一雪前耻!” 威王闻言,心中对孙膑的敬佩更甚,既有谋略,又懂隐忍,果然是难得的栋梁之才。他点了点头:“好!就依先生所言!从今往后,田忌将军凡事都要与孙膑先生商议,齐国的军事大计,全凭先生决断,寡人绝不干涉!” 田忌连忙单膝跪地,高声应道:“臣遵旨!” 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满赛马场。威王牵着孙膑的手,并肩向王宫走去。孙膑拄着木杖,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沉稳,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,仿佛在为齐国的新生敲打着节拍。他知道,自己的人生即将翻开崭新的篇章,而齐国的命运,也将在他的谋略之下,悄然驶向称霸诸侯的航向。属于孙膑的时代,正缓缓拉开帷幕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