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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宋庆法

《偷天换日》正在连载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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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3-7-27 09:47:56 | 显示全部楼层
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25-10-13 09:07 编辑

第七章  田齐威王

1委政卿士不上朝 邹忌自比徐城北
周显王十三年,淄水之畔的临淄城上空,总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靡靡之音。
这年深秋,一则消息悄悄漫过齐国的街巷,被流放于海岛上的原姜氏齐国国君齐康公,在孤寂中咽了气。消息传到王宫时,田氏齐国的新君田因齐,正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,看殿中舞姬旋动的裙摆如纷飞的蝶翼。
侍者进来报告,“禀报君上,那个被放逐到海岛上的昏君归天了。”
“吕贷死了?” 齐威王问了一句,抬手接过宫女递来的酒樽,琥珀色的酒液晃了晃,溅出几滴在他绣着沧海龙腾图的锦袍上。他眉头都未皱一下,只漫不经心地挥挥手,“葬了便是,些许小事,也值得来扰寡人的雅兴?”
侍立在侧的内侍躬身退下,眼底却掠过一丝忧虑。自威王去年继位,这临淄王宫就没断过歌舞。他是田午之子,田氏代齐后第三位君主,继位时顺风顺水,既无宫廷喋血的凶险,也无外患压境的急迫。自幼养在深宫,见惯了钟鸣鼎食,便觉这天下本就该是这般太平享乐,所谓朝政,不过是卿士们该管的琐碎。
此时的大殿里,十二名乐师端坐于玉磬旁,指尖拨动琴弦,《鹿鸣》的曲调被奏得缠绵婉转。舞姬们身着轻绡,腰肢软得仿佛能绕住殿中那盏三层高的雁足灯,灯盏由青铜铸就,雁首高昂,雁腹中空可盛灯油,灯芯燃得正旺,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,连梁柱上雕刻的云纹都清晰可见。
威王的长袍袖子高高卷起,露出腕上佩戴的玉璧,地阔方圆脸庞上,长眉斜挑,墨玉般瞳仁里映着舞姬的身影,不时发出一阵开怀大笑,那笑声混着丝竹之音,在宫墙内久久回荡。
“君上,再饮一杯?” 怀中的宫女声音柔得像棉絮,双手捧着酒樽递到他唇边。威王仰头饮尽,酒液顺着脖颈滑进衣领,他却毫不在意,只伸手揽过宫女的腰,目光又落回殿中舞姿上。这般沉湎淫乐的日子,自他继位后已过了三年。三年里,他鲜少上朝,将朝政尽数托付给卿士,宫门外朝堂早已积满了奏章,可他连翻都懒得翻。
临淄城内百姓却渐渐慌了。往日里,齐国都城集市总是车水马龙,粮商、布商、盐商往来不绝,可如今,常有穿着铠甲的士兵匆匆穿过街巷,神色慌张。有消息说,南边的楚国已经调兵,正朝着齐国琅琊郡进发。市井间的流言像野草般疯长,有人说楚兵已攻破了几座边城,有人说守将正急着向临淄求援,可王宫依旧夜夜笙歌,半点动静都没有。
这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宫门外的朝堂上已站满了大臣。相国邹忌身着朝服,站在最前排,眉头紧锁。他身高八尺,形体容貌光艳,即使此刻面带忧色,也难掩那份文雅气度。阶下的卿士们交头接耳,声音压得极低,却难掩焦虑。
“楚兵都快到琅琊了,君上还在睡?” 一个老臣压低声音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朝笏。
“前日侍卫去禀报,还被君上骂了回来,说这点小事找相国就行。” 另一个大臣叹了口气,“可边境的军情紧急,没有君上的旨意,谁敢调动兵马?”
邹忌听着众人的议论,心中更是沉重。他昨日已写好奏章,想劝威王亲理朝政,可连王宫的大门都没进去,内侍说君上昨夜又饮到三更,此时刚睡下,谁也不许惊扰。
就在这时,一个侍卫急匆匆地从宫门外跑进来,神色慌张地跪在地上:“相国大人,不好了!楚国大军已围住琅琊城,守将派人突围来报,说城中粮草只够支撑三日,请求君上速速派兵救援!”
大臣们顿时炸开了锅,纷纷围上来询问详情。邹忌脸色一沉,对侍卫道:“你随我来,咱们再去求见君上。”
两人匆匆赶到威王的寝宫门外,侍卫刚要上前通报,就被守在门口的宫女拦住:“君上特意吩咐,谁也不许打扰,否则重罚。”
“军情紧急,关乎齐国安危,耽误了谁担待得起?” 邹忌上前一步,声音虽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。宫女不敢阻拦,只好轻轻推开寝宫的门。
寝宫内弥漫着酒气和熏香混合的味道,软榻上的威王睡得正沉,嘴角还带着笑意,像是在做什么美梦。
邹忌轻步走到榻前,躬身道:“君上,楚国大军犯境,琅琊城告急,还请君上醒一醒,商议对策。”
威王翻了个身,嘟囔了一句:“吵什么……”半睁着眼看到邹忌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“不晓得朕刚睡下吗?边境一有动静就大惊小怪!寡人还没睡够觉呢。” 他挥挥手,语气不耐烦,“往后这些琐碎小事,你看着处理就是,别来烦我。”
邹忌还想再劝,威王却已转过身去,用锦被蒙住了头,显然不愿再听。邹忌无奈,只好带着侍卫退了出去。回到朝堂,大臣们见他空手而回,一个个都泄了气,有人捶胸顿足,有人摇头叹息,却谁也不敢再去惊扰威王,这位君主的脾气,他们早已摸透,若是惹恼了他,轻则被贬,重则丢官。
当晚,威王的寝宫内依旧歌舞升平。虞姬端着一碗醒酒汤,缓步走进殿中。她是威王的妃子,不仅容貌秀丽,更难得的是心思聪慧,素有贤名。看着威王又在举杯痛饮,虞姬心中一紧,上前轻声道:“君上,今日大臣们都在朝堂等候,说楚国已围住琅琊城,您……”
“又提这些烦心事!” 威王打断她的话,将酒樽重重放在案上,“寡人是齐国君主,想饮酒就饮酒,想赏舞就赏舞,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?” 他瞥了虞姬一眼,语气带着几分不屑,“什么亡国之险,不过是楚国人小打小闹,过几日自然就退了。人生得意须尽欢,现在不享乐,难道要等老了再后悔?”
虞姬看着威王固执的神情,心中又急又痛。她知道威王自小娇生惯养,从未经历过风雨,可如今齐国已危如累卵,再这样下去,真要走向亡国了。她还想再劝,可威王已摆了摆手,让她退下,目光又重新投向殿中的舞姬,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。虞姬只好默默退出寝宫,走到宫门前,望着满天繁星,轻轻叹了口气,这齐国的希望,到底在哪里?
此时的邹忌,正坐在自家书房里,对着一面铜镜沉思。他今日本想去上朝,却又被内侍挡了回来,说君上仍在休息。回到家中,他穿戴好朝服,看着镜中的自己,忽然想起了城北的徐公。
徐公是临淄城内公认的美男子,不仅容貌俊朗,还饱读诗书,平日里常与士人往来,名声极好。邹忌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,转头对正在帮他整理衣冠的妻子说:“我同城北徐公比,谁更漂亮?”
妻子抬起头,笑着帮他理了理衣领:“夫君您漂亮极了,徐公哪里比得上您呢?”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亲昵,眼神里满是爱慕。邹忌不仅容貌出众,更有治国之才,在她心中,夫君便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。
邹忌却有些不信。他知道自己容貌尚可,可徐公的美名传遍临淄,怎么会比不上自己?他又转身问站在一旁的妾:“我同徐公比,谁更漂亮?”
妾是去年纳的,性子温顺,见邹忌问起,连忙低下头,声音轻柔:“徐公怎么能比得上您呢?您的容貌,在临淄城内无人能比。”
邹忌还是有些疑惑。正巧这时,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,说客人来了。来的是一位姓陈的商人,平日里常求邹忌帮忙疏通关卡,今日是特意来送谢礼的。两人坐在厅中闲聊,邹忌忽然话锋一转,问:“陈兄见多识广,你看我同城北徐公比,谁更漂亮?”
陈商人愣了一下,随即笑着说:“大人您这话说的,徐公虽有名,可哪有您这般气度?论容貌,您可比徐公漂亮多了。”
邹忌听了,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。他知道陈商人有事求自己,这话未必是真心。正说着,门外又传来通报,说徐公前来拜访。邹忌连忙起身迎接,只见徐公身着一袭青布长衫,腰束玉带,面容俊朗,双目炯炯有神,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儒雅之气。邹忌仔细打量着徐公,越看越觉得自己不如对方,徐公的眉眼更清秀,气质更沉稳,自己与他相比,确实差了几分。
徐公落座后,两人聊起了临淄的近况。
徐公叹了口气:“如今楚兵犯境,百姓惶惶不安,可君上却依旧沉迷享乐,相国大人,您可得多劝劝君上啊。”
邹忌点点头,心中更是沉重。送走徐公后,他又走到铜镜前,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,越看越觉得与徐公相差甚远。
当晚,邹忌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想起妻子、妾和陈商人的话,又想起白天见到的徐公,忽然恍然大悟:妻子说自己漂亮,是因为偏爱自己;妾说自己漂亮,是因为害怕自己,毕竟妾在府中地位低微,不敢违逆他的心意;陈商人说自己漂亮,是因为有求于自己,想让自己帮忙。这三个人,都因为各自的原因,说了违心的话,让自己误以为真的比徐公漂亮。
想到这里,邹忌猛地坐起身,眼中闪过一丝光亮。他由自己想到了齐威王,威王身为齐国君主,宫中的妃子、近臣没有不偏爱他的,朝中的大臣没有不害怕他的,全国的百姓没有不有求于他的。这么多人围着他,说的都是他爱听的话,他又怎么能不被蒙蔽呢?边境告急,他却以为是小事;朝政混乱,他却以为是太平,再这样下去,齐国真的要完了!
第二天一早,邹忌早早地来到宫门外等候。这一次,他没有让内侍通报,而是直接站在朝堂上,等着齐威王。辰时过半,威王才打着哈欠,慢悠悠地走进朝堂。他见邹忌站在殿中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:“邹相国,又有什么事要烦寡人?”
邹忌躬身行礼,语气平静:“君上,臣今日不是来禀报政事的,而是来跟君上说说臣家中的一件小事。”
威王愣了一下,有些不耐烦:“你家中的事,也值得拿到朝堂上来说?”
“君上莫急,听臣说完。” 邹忌缓缓开口,将自己问妻、妾、客与徐公谁更漂亮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,最后道:“臣昨日见到徐公,才知道自己远不如他。可妻偏爱臣,妾害怕臣,客有求于臣,都骗臣说臣比徐公漂亮。”
威王听着,脸上的不耐烦渐渐褪去,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:“哦?那你跟寡人说这些,有什么用意?”
邹忌上前一步,语气恳切:“君上,如今齐国方圆千里,有一百二十座城池。宫中的妃子、近臣,没有不偏爱您的;朝中的大臣,没有不害怕您的;全国的百姓,没有不有求于您的。他们为了讨好您、惧怕您、求您帮忙,只会说您爱听的话,不会说您的过错。如此一来,君上您受的蒙蔽,可比臣深多了啊!”
这话如同一声惊雷,在威王耳边炸开。他愣在原地,久久没有说话。殿中的大臣们也都屏住了呼吸,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威王身上。威王想起自己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,沉迷享乐,不问朝政,边境告急却当成小事,虞姬劝谏却不屑一顾。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英明的君主,却没想到,自己早已被身边的人蒙蔽,连齐国的危局都看不清。
“好…… 好啊!” 威王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却带着几分醒悟,“寡人今日才算开窍了!邹相国说得对,寡人受蒙蔽太深了!” 他走到殿中,目光扫过众大臣,语气坚定,“从今日起,寡人要亲理朝政!传寡人的命令:群臣、官吏和百姓,凡是能当面指责寡人过错的,受上等奖赏,赐黄金百两,绸缎五十匹;凡是书面劝谏寡人的,受中等奖赏,赐黄金五十两,绸缎二十匹;凡是能在公共场所批评议论寡人的过失,并且让寡人听到的,受下等奖赏,赐黄金十两,绸缎五匹!”
命令一下,殿中的大臣们都愣住了,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。邹忌看着威王,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;那些之前焦虑的老臣,此刻也激动得红了眼眶,齐国,终于有救了!
威王的命令很快传遍了临淄城,又顺着驿道传到了齐国的各个城池。百姓们先是不敢相信,可没过几天,真的有人鼓起勇气,来到王宫前当面劝谏威王。有个农夫,说自己家乡的官吏贪污赋税,导致百姓生活困苦,威王听后,立刻派人去调查,果然属实,不仅严惩了贪官,还减免了当地的赋税。那农夫也得到了上等奖赏,消息传开后,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进谏。
宫门前的庭院里,每天都挤满了人,有大臣、有官吏、有百姓,甚至还有私塾里的先生,大家都来提意见,说过错,热闹得像集市一样。威王每天都早早地来到朝堂,认真听取每一个人的劝谏,遇到不懂的问题,还会向邹忌等大臣请教。他不再沉迷享乐,将王宫的歌舞停了,雁足灯也只在处理政务时才点燃,每天忙到深夜,却毫无怨言。
几个月后,前来进谏的人渐渐少了,偶尔才有几个人来提些小建议。又过了半年,有人想进谏,却发现威王已经将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,边境上,威王派大将田忌率军驰援琅琊,不仅击退了楚兵,还收复了之前丢失的边城;朝堂上,他整顿吏治,罢免了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卿士,提拔了一批有才能、敢直言的大臣;民间,他减免赋税,鼓励农耕,百姓的生活渐渐好转,临淄城的集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。
满一年的时候,威王在朝堂上问众大臣:“如今还有人要进谏吗?” 大臣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摇了摇头,威王已经改正了所有过错,朝政清明,百姓安乐,实在没什么可劝谏的了。
这日傍晚,威王站在王宫的城楼上,望着临淄城的万家灯火,心中感慨万千。他转头对身边的邹忌说:“邹相国,若不是你当初点醒寡人,寡人如今怕是还在沉迷享乐,齐国也早已亡国了。”
邹忌躬身道:“君上能及时醒悟,才是齐国之福。如今齐国国力日渐强盛,诸侯们都不敢再轻易来犯,这都是君上的功劳。”
威王笑了笑,目光又投向远方,夕阳的余晖洒在城楼上。他知道,自己之前浪费了三年时光,但从现在开始,他要做一个英明的君主,让田氏齐国在自己的手中,变得更加强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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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25-10-13 09:09 编辑

2  九层云台囚虞姬  威王辨奸护贤记

淄水泛着粼粼波光,映得齐国宫城的朱红宫墙愈发鲜亮。
这一年,各国使臣齐聚临淄,燕国的玄纁束帛、赵国的代马胡犬、韩国的玑珠翠羽、魏国的漆雕宝器,堆满了齐宫的外朝殿。自威王纳邹忌之谏,广开言路、整顿吏治以来,齐国国力日盛,诸侯莫敢轻视,这便是世人称道的 “战胜于朝廷”。
彼时的齐威王田因齐,尚是个能听进逆耳忠言的君主。可这般虚心纳谏的热度,终究没能抵过岁月磨蚀。待诸侯朝见的喧嚣散去,临淄宫的长夜渐渐被酒气与丝竹声填满,威王往日里案头的奏章积了灰,稷下先生的谏言也成了耳旁风。
后宫的蕙草宫,与其他宫殿的奢靡截然不同。窗棂上没有描金绘彩,案几上只摆着一盏粗陶油灯,虞姬正就着微弱光,整理着后宫的用度账簿。她身着一袭素色宫装,荆钗布裙,发间连颗珍珠都没有,自伴驾威王十余年,她始终如此。宫人常劝她:“姬主深得君上宠爱,怎不添些金玉首饰,也好衬得身份体面?” 虞姬却总笑着摇头:“君上的钱帛,当用在安抚百姓、整饬军备上,我穿得暖、吃得饱,便足够了。”
这夜,威王带着几分醉意踏入蕙草宫,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蕙草香,而非其他宫苑的熏香,他不由得皱了皱眉:“爱姬怎还守着这简陋住处?明日便让人把这里翻修了,再送些金玉过来。”
虞姬放下账簿,起身迎上前,扶着威王在案边坐下,又为他倒了杯醒酒的淡茶:“君上,宫苑已够奢华,再添修饰不过是浪费。臣妾今日听闻,即墨一带的百姓还在修补去年大水冲坏的田埂,不如把修宫苑的钱帛拨去赈灾,百姓定会感念君上的恩德。”
威王接过茶盏,却没喝,只摆了摆手:“百姓之事有地方官吏打理,你一个妇人,不必操心这些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案上的账簿,语气添了几分不耐,“近日朝堂上,总有人说些‘亲贤臣、远小人’的话,听得寡人耳朵都起茧了。做君主的,哪能事事较真?水至清则无鱼,对大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才能安稳。”
虞姬听他这话,心猛地一沉。她知道,威王口中的 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,是对周破胡之流的纵容。那周破胡生得一副温善面孔,见人总是堆着笑,说起话来比蜜还甜,可背地里却总干些阴损勾当。前几日北郭先生上奏,建议减免曲阜一带的赋税,周破胡却在威王面前说北郭先生私通鲁侯,图谋不轨,害得北郭先生至今赋闲在家。
“君上,” 虞姬屈膝跪下,声音带着几分急切,“正直的大臣劝谏您,是为齐国着想;佞臣纵拥您,是为谋一己私利。您可不能混淆是非啊!周破胡此人阴险狡诈,他平日里对您说的‘秘事’,多半是编造的,您若信了他,迟早会误了国事!”
“周破胡?” 威王挑眉,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,“他倒还算忠心,日日给寡人讲些宫外的新鲜事,比那些只会讲大道理的老臣有趣多了。爱姬,你莫要听信旁人谗言,寡人心里有数。”
“君上既然最疼爱臣妾,便该信臣妾的话!”虞姬抬头,眼中满是恳切,“北郭先生是难得的贤才,您若召他回朝辅佐,齐国定能更加强盛。可周破胡占据朝堂发言权,排挤贤才,再这样下去,国无宁日啊!”
两人的对话,一字不落地飘进了门外宫女春桃的耳朵里。春桃本是来送夜宵的,听到 “周破胡” 三个字,脚步顿时顿住。她去年因打碎了威王的玉盏,险些被赶出宫,是周破胡替她求情,还赏了她半匹绸缎,自那时起,春桃便对周破胡心存畏惧,也多了几分依附。此刻听到虞姬这般说周破胡的坏话,春桃心里咯噔一下:若是周大人知道了,定会怪罪自己,说不定还会把自己赶出宫去。
待威王歇下,春桃揣着一颗慌乱的心,悄悄溜出了蕙草宫,直奔周破胡的府邸。周破胡的府邸灯火通明,他正坐在堂上与几个心腹饮酒,见春桃进来,脸上的笑淡了几分:“深夜来此,可有要事?”
春桃扑通一声跪下,声音发颤:“周大人,奴婢…… 奴婢听到虞姬姬主在君上面前说您的坏话,说您是佞臣,还劝君上召北郭先生回朝,排挤您……”
周破胡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,眼底闪过一丝阴狠,面上却依旧带着笑:“哦?虞姬倒真是胆子大,敢在君上面前搬弄是非。” 他放下酒杯,走到春桃面前,伸手捏了捏她的腮蛋,语气带着几分安抚,“你做得好,若不是你告知,寡人还不知道虞姬竟有这般心思。你放心,这事我不会告诉旁人是你说的,日后定有你的好处。”
春桃松了口气,连忙磕头:“谢周大人,谢周大人!”
待春桃走后,周破胡脸上的笑瞬间消失,他对心腹冷声道:“虞姬这贱人,仗着威王宠爱,竟敢坏我的事。看来,得给她点颜色看看,让她知道谁才是朝堂上说了算的人。”
心腹连忙附和:“大人英明,只是虞姬深得君上宠爱,直接动她怕是不妥……”
周破胡冷笑一声:“宠爱又如何?君上最忌恨的便是‘私通’二字。你去伪造一封北郭先生写给虞姬的书信,再找个心腹,就说亲眼看到两人在宫苑角落私会,只要把这顶帽子扣在虞姬头上,就算威王再宠爱她,也绝不会轻饶!”
心腹眼睛一亮:“大人高见!属下这就去办!”
三日后,周破胡揣着伪造的书信,进宫见威王。彼时威王正在御花园赏牡丹,见周破胡进来,便摆了摆手:“今日有何要事?没看见寡人正赏花吗?”
周破胡脸上堆着愁容,上前一步,压低声音:“君上,有一事,臣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威王不耐烦地皱眉:“有话就说,有屁就放,别搞得神神叨叨的。”
“臣若讲出来,怕君上动怒,治臣的罪。”周破胡故意顿了顿,见威王露出好奇的神色,才继续说道,“臣近日听闻,虞姬姬主与赋闲在家的北郭先生往来密切,甚至…… 甚至有私通之情。臣这里有一封北郭先生写给虞姬的书信,上面的内容不堪入目,臣不敢私自隐瞒,特来呈给君上。”说着,周破胡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,双手递了上去。
威王接过书信,展开一看,只见上面的字迹模仿北郭先生的笔体,内容却满是暧昧之语,还约虞姬在月圆之夜于宫苑的芍药亭相见。
威王本就带着几分醉意,又素来多疑,见了这封信,顿时怒火中烧,一拍石桌:“好个不知廉耻的贱人!寡人待她不薄,她竟做出这等败坏宫闱之事!来人啊!把虞姬押到九层云台囚禁起来,让主审官严加审问,务必查清楚此事的真假!”
周破胡心中暗喜,面上却装作担忧:“君上息怒,此事或许有误会,还是仔细审问为好。臣这就去传您的旨意,让主审官不敢怠慢。”
九层云台坐落于齐宫西北角,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,共九层,每层都有卫兵把守,历来是囚禁重犯之地。虞姬被押上云台时,正是黄昏,夕阳的余晖洒在冰冷的石阶上,映得整个云台透着一股死寂的寒意。守卫推了她一把,她踉跄着跌进顶层的囚室,囚室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,一张缺了腿的案几,连盏油灯都没有。
虞姬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,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。她不是为自己委屈,而是为威王难过,那个曾经能辨忠奸、明是非的君主,如今竟被周破胡蒙骗,连多年的情分都不顾了。她想起自己刚入宫时,威王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公子,两人曾在淄水畔散步,威王说要让齐国称霸诸侯,让百姓安居乐业;如今齐国虽强,可威王却渐渐迷失了初心,这怎能不让她心痛?
第二日,主审官李大人被带到九层云台。李大人是个老臣,为人正直,却也胆小怕事,昨日周破胡找到他,把伪造的书信和 “证人证词” 往他面前一摔,冷冷地说:“今日给你个加官进爵的机会,务必审出虞姬与北郭先生私通的事。若是审不出来,或是敢为虞姬辩解,当心灭你全家,株连九族!”
李大人看着囚室里形容憔悴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虞姬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知道虞姬的为人,这些年虞姬在后宫勤俭持家,从未为自己谋过私利,还多次向威王举荐贤才,这样的人怎会做出私通之事?可周破胡权势滔天,又有威王的旨意,他若是不从,全家都要遭殃。
“虞姬姬主,” 李大人硬着头皮开口,“有人举报你与北郭先生私通,还呈上了书信为证,你可有什么要说的?”
虞姬抬起头,眼中没有丝毫畏惧:“李大人,我与北郭先生不过是君臣之谊,从未有过越矩之举。那书信定是伪造的,所谓的‘证人’也不过是周破胡的爪牙。你若还有几分良知,便该向君上禀明真相,莫要做那助纣为虐之事!”
李大人被虞姬说得满脸通红,却只能低下头:“姬主,君上有旨,下官…… 下官也是身不由己。您若是认了,或许还能从轻发落;若是不认,恐怕…… 恐怕要一直被囚禁在这里。”
虞姬冷笑一声:“我行得正、坐得端,岂会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?你要审便审,要罚便罚,我绝不会向奸佞之臣低头!”
李大人无奈,只得按照周破胡的吩咐,写了一份假口供,上面写着虞姬 “认罪伏法”,还 “供出” 北郭先生曾多次入宫与她私会。可当他把假口供呈给威王后,威王却皱起了眉头。
威王虽沉迷酒色,却也不是完全糊涂。他仔细看着那份口供,越看越觉得不对劲:虞姬素来性子刚烈,若是真有私通之事,定会要么激烈辩解,要么以死明志,怎会如此轻易认罪?而且口供里的细节,与他平日里了解的虞姬性格相差太远,虞姬连宫苑里的花草都舍不得踩踏,怎会做出那般不知廉耻之事?
“不对,” 威王把口供扔在案上,“这口供定是假的!寡人要亲自去九层云台审问虞姬!”
当威王踏入九层云台的囚室时,虞姬正坐在木板床上,望着窗外的淄水。听到脚步声,她回过头,看到威王穿着龙袍,面色复杂地站在门口,这是她被囚禁后,第一次见到威王。
“君上。” 虞姬站起身,声音平静无波,没有丝毫委屈的哭腔,只有淡淡的失望。
威王看着她苍白的面容、破旧的宫装,心里竟有几分愧疚。他想起往日里,虞姬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,自己生病时,她彻夜守在床边;自己因国事烦忧时,她总能说些宽心的话。可如今,他却因为一封伪造的书信,把她囚禁在这冰冷的云台上。
“爱姬,” 威王走上前,声音有些沙哑,“那口供…… 是真的吗?”
虞姬看着威王的眼睛,缓缓开口:“我幸得父母生养,虽不是名门望族,却也知廉耻、懂礼仪。自伴驾君上十几年,我日日睡的是简陋之床、盖的是破旧褥子,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打理后宫,为君上准备饮食,从未有过半分懈怠。我的心,君上难道真的不明白吗?”
“寡人…… 寡人怎能不明白?” 威王的声音更低了,他避开虞姬的目光,不敢与她对视。
“既然明白,那臣妾便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。” 虞姬深吸一口气,语气变得坚定,“这些年,周破胡等奸臣在朝堂上结党营私,排挤贤才,百姓的疾苦他们视而不见,只知道讨好君上、谋取私利。臣妾多次劝君上远离小人,可君上却总说‘水至清则无鱼’,君上可知,若是任由奸佞当道,齐国的基业迟早会毁在他们手中!”
威王身子一震,猛地抬起头:“爱姬,你继续说。”
“臣妾有三罪,今日要向君上坦陈。” 虞姬屈膝跪下,目光却依旧坚定,“一罪是不避嫌疑。妾听说玉石掉进泥淖中而不污,臣妾行得正、坐得端,不怕别人怀疑,故而敢在君上面前举荐北郭先生、指责周破胡,却没想到因此被小人诬陷,落得今日下场。这是臣妾不懂得避嫌之过。”
“二罪是申辩无门。” 虞姬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,却依旧清晰,“被诬陷后,主审官受周破胡胁迫,编造假口供,臣妾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。昔日杞梁妻因丈夫蒙冤而死,在城墙下痛哭十日,竟把城墙哭塌,百姓都为她喊冤叫屈;可臣妾被囚禁在这九层云台上,纵有千般冤屈,也无人听闻,无人为臣妾辩白。这是臣妾无力自证之过。”
威王听到这里,眼眶已经红了,他连忙上前想扶起虞姬:“爱姬,这不是你的罪过,是寡人的错,是寡人冤枉了你!”
“君上先听臣妾说完第三罪。” 虞姬没有起身,继续说道,“三罪是苟且偷生。既然背负了‘私通’的污名,又有前两罪,臣妾本应一死明志。可臣妾不敢死,因为臣妾要在君上面前辩白冤屈,要告诉君上周破胡的狼子野心,要让君上明白,亲贤臣、远小人,才是齐国长治久安之道。昔日晋国太子申生,宁可死也不愿离开晋国,只为证明自己的清白;臣妾虽不如申生贤德,却也愿以死明志,若君上能醒悟,臣妾死而无憾!”
说完,虞姬便要往旁边的石柱上撞去。威王眼疾手快,一把拉住她,声音颤抖:“爱姬!不可!是寡人糊涂,是寡人错信了周破胡,冤枉了你!你没有罪,是周破胡和李大人该死!”
他转身对着门外大喝:“来人啊!把周破胡和李大人押到这里来!寡人要亲自处置他们!”
不多时,周破胡和李大人便被押了上来。周破胡见虞姬好好地站在威王身边,威王面色铁青,心里顿时慌了,连忙跪下磕头:“君上,臣不知犯了什么错,还请君上明示!”
李大人更是吓得浑身发抖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只是一个劲地磕头。
威王看着周破胡,眼神里满是杀意:“周破胡!你伪造书信,诬陷虞姬,胁迫李大人编造假口供,妄图置虞姬于死地,还在朝堂上结党营私、排挤贤才,你可知罪?”
周破胡脸色惨白,还想狡辩:“君上,臣是被冤枉的!是虞姬诬陷臣,是李大人乱说话……”
“还敢狡辩!” 威王一脚踹在周破胡胸口,“寡人已经查清,那书信是你伪造的,‘证人’也是你的心腹!你这奸佞之臣,若不是虞姬提醒,寡人还被你蒙在鼓里!”
他转身对禁卫官下令:“把周破胡和李大人拉出去,斩立决!首级悬挂在城门上,以儆效尤!”
禁卫官齐声应和,拖着哭喊求饶的周破胡和李大人走了出去。不多时,外面便传来了斩立决的声音。
威王看着虞姬,语气满是愧疚:“爱姬,是寡人对不起你。日后,寡人定会听你的话,亲贤臣、远小人,绝不再犯糊涂。”
虞姬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破旧的宫装,缓缓说道:“君上知错能改,便是齐国之幸、百姓之幸。臣妾听说稷下先生淳于髡足智多谋,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,若君上能召他回朝,让他辅佐朝政,齐国定能更加强盛。”
威王点点头:“好!寡人明日便派人去请淳于髡回朝,还要召北郭先生回来,让他们与邹忌一同打理朝政。日后,后宫之事便全交给爱姬,寡人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当日下午,虞姬便被接回了蕙草宫。威王让人把蕙草宫翻修了一番,还送来了许多金玉首饰,可虞姬却只留下了几件常用的家具,其余的都让威王拿去赈济即墨的百姓。
淄水依旧泛着粼粼波光,蕙草宫的窗棂上,终于有了几分暖意。


3、直言面谏淳于髡  一飞冲天齐威王
稷下学宫的青石板路上,每日晨光熹微时,总会出现一个特殊的身影,他身材不足五尺,比寻常男子矮了大半截,额前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,那是早年受髡刑(古代剃去头发的刑罚)留下的印记。此人便是淳于髡,学宫里最特别的 “先生”,没有显赫的家世,没有俊朗的容貌,因家贫娶妻无门,做上门女婿,可若论辩才与智慧,整个稷下学宫却少有人能及。淳于髡坐在学宫的槐树下,手里捧着一卷《管子》,目光却飘向了王宫的方向。他想起前日路过临淄西市时,看到粮铺前百姓排队买粮,米价比去年涨了三成;又想起昨日听闻赵国使者私下议论,说齐国如今如同 “无牙的猛虎”,不足为惧。这些景象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。齐国曾是春秋五霸之一,齐桓公、管仲创下的霸业至今仍被人传颂,如今怎能毁在威王手中?
“先生,您还在琢磨进谏的事?” 旁边一位年轻的学士凑过来,语气里带着担忧,“前几日邹衍先生去王宫,连威王的面都没见到,您这一去,若是触怒了大王……”
淳于髡放下书卷,指尖轻轻敲击着书简,声音平静却坚定:“国之将倾,匹夫有责。我虽身有刑痕,位卑言轻,可若眼睁睁看着齐国衰败,何颜面见稷下先师?” 他早已想过,若直言指责威王不理朝政,以君主的威严,轻则被逐,重则可能招来杀身之祸,毕竟髡刑的滋味他尝过,可比起国家安危,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?
次日清晨,淳于髡换上了仅有的一件整洁儒衫,早早来到王宫门前。守门的卫兵见他身材矮小、容貌寻常,以为是普通百姓,挥着长戟就要赶他走:“去去去,王宫岂是你这等乡野之人能靠近的?”
“我乃稷下学宫淳于髡,有要事求见大王,还请通报。” 淳于髡微微拱手,语气不卑不亢。
卫兵上下打量他一番,见他虽不起眼,却透着一股沉稳气度,犹豫了一下,还是进去通报了。不多时,卫兵出来摆摆手:“大王说了,不见。”
淳于髡没有离开,反而往前迈了一步,提高声音道:“我并非为私事而来,而是有关于齐国存亡的大事要奏。若大王今日不见,他日齐国若有危难,可别怪臣未曾提醒!”
这话恰好被路过的内侍听到,不敢怠慢,赶紧进去禀报齐威王。此时的威王正躺在榻上,身边姬妾捧着葡萄喂他,听闻有人敢在宫门前 “要挟” 自己,反倒来了几分兴致:“哦?还有这般大胆的人?让他进来。”
淳于髡跟着内侍走进后宫,只见殿内丝竹之声不绝,地上铺着厚厚的锦毯,几位姬妾穿着华丽的舞衣,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。齐威王斜靠在榻上,眯着眼睛打量他,见他身材矮小、额前有疤,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轻视:“你找寡人有何事?”
淳于髡没有直接回答,反而环顾了一下殿内的景象,然后拱手问道:“君上,臣近日听闻一件怪事,想向您请教。臣听说,国中有一只大鸟,栖息在大王的大殿之上,三年来既不展翅飞翔,也不高声鸣叫,只是整日待在原地,百姓们都很疑惑,不知这是为何。您见多识广,可否为臣解惑?”
威王本就有些不耐烦,听到 “大鸟三年不飞不鸣”,忽然愣了一下,他何等聪慧,瞬间就明白过来,这哪里是说什么大鸟,分明是在暗指自己!这几年他沉迷享乐,不理朝政,可不就像那只 “不飞不鸣” 的大鸟吗?他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怒意,可转念一想,淳于髡没有直言指责,而是用比喻的方式提醒自己,既给了他台阶,又点出了问题,倒比那些只会说教的儒士聪明得多。
威王坐直身子,挥了挥手,让殿内的乐师和姬妾退下,语气沉了下来:“你这比喻倒有意思。寡人告诉你,这鸟不飞则已,一飞冲天;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。你明白了吗?”
淳于髡心中一喜,威王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,还说出这样的话,说明君主并非昏庸之辈,只是暂时沉迷享乐罢了。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,便不再多言,拱手道:“臣明白了,那臣就不打扰大王了,先行告退。”
“先生且慢!” 威王突然叫住他,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,“你就是淳于髡?寡人早有耳闻,说你博学多才,善于辩论,昨日虞姬还跟寡人提起你,说你有经天纬地之才,劝寡人召你入宫议事。没想到你今日倒先来了。”
淳于髡没想到虞姬竟会举荐自己,连忙谦逊道:“经天纬地之才,臣万万不敢当。不过,若说犯颜直谏的胆量,臣倒还有几分。”
威王笑了笑,起身走到他面前,语气变得郑重:“先生既然有胆量,那寡人倒有一件急事相托。近日楚国突然派兵攻打我国边境,边境守军传来急报,说楚军来势汹汹,以我国目前的兵力,恐怕难以抵挡。寡人想派你出使赵国,向赵侯求援,不知你愿不愿意?”
淳于髡没有立刻答应,而是沉思片刻道:“君上,赵国与齐国虽有盟约,可搬救兵并非‘空手套白狼’之事。赵侯若见我们空手而去,未必会愿意出兵,毕竟派兵打仗要耗费粮草兵力,赵侯总得看到齐国的诚意才是。”
威王点点头,觉得他说得有道理,当即吩咐内侍:“去,取黄金一百两,车马十辆,作为礼物让先生带上。”
不多时,内侍便带着人抬着黄金、牵着车马过来了。黄金装在精致的木盒里,闪着耀眼的光;十辆马车装饰得也算体面,拉车的马也是挑选过的良驹。可淳于髡看到这些,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前仰后合,头上的儒巾都歪了,帽缨更是直接断了,掉在地上。
威王被他笑得莫名其妙,皱着眉头问:“先生为何这般大笑?莫非是觉得这些礼物太薄了,不够诚意?”
淳于髡连忙收住笑,拱手道:“君上误会了,臣怎敢小看您的礼物?只是臣想起今早来王宫路上遇到的一件事,实在觉得可笑,忍不住笑了出来。”
“哦?什么事这么可笑?说来听听。” 威王来了兴致,示意他继续说。
“今日清晨,臣走在临淄城外的田埂上,看到一个农夫跪在田边祭土地神。他面前只摆了三根香,一小盅酒,手里还举着一只小小的猪爪,一边作揖一边祷告:‘土地爷啊,求您保佑我今年能肥猪满圈,五谷满仓,家里金银满箱,我能长命百岁,儿孙满堂,还要让我的儿孙个个都富裕无比。’” 淳于髡说到这里,又忍不住笑了两声,“君上您想,他的祭品如此寒酸,可祈求的愿望却比天还高,这不荒唐吗?臣越想越觉得好笑,方才看到礼物,就忍不住想起了这件事。”
威王起初还在听笑话,可听到 “祭品寒酸,愿望甚高”,脸色渐渐变了。他哪里还不明白,淳于髡这是在说,只带一百两黄金、十辆车马去赵国求援,就像农夫用猪爪求土地神赐福一样,根本不可能成功!他顿时有些羞愧,连忙对淳于髡说:“先生说得对,是寡人考虑不周。来人,重新准备礼物!黄金增加到一千两,车马一百乘,再加上十对白璧,务必让先生带着足够的诚意去赵国!”
淳于髡见威王如此痛快地改正,心中对这位君主更添了几分敬佩,当即拱手道:“君上英明!臣定不辱使命,早日请来救兵!”
当天下午,淳于髡便带着丰厚的礼物,乘坐马车赶往赵国都城邯郸。赵侯听闻齐国使者来访,亲自在宫殿接见他。淳于髡先是以礼相待,送上礼物,然后从容不迫地分析道:“赵君,如今楚国恃强凌弱,攻打齐国边境。若齐国被楚国打败,楚国的势力便会进一步壮大,接下来恐怕就要轮到赵国了。您若此时出兵相助,不仅能保住齐国,还能削弱楚国的实力,这对赵国也是有利无害啊。”
赵侯本就担心楚国壮大后威胁赵国,又看到齐国送来的丰厚礼物,心中早已打定主意,当即答应派出十万精兵、一千辆战车,随淳于髡一同赶赴齐国边境。
消息传到楚军大营,楚军将领得知赵国出兵增援齐国,担心腹背受敌,不敢再继续攻城,连夜下令撤兵。齐国边境的危机,就这样被淳于髡轻易化解了。
淳于髡带着赵国援军回到临淄时,齐威王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外迎接。看到他平安归来,还带来了十万救兵,威王高兴得拉着他的手,连连称赞:“先生真是齐国的功臣!若不是你,齐国这次恐怕真要遭难了!”
当晚,威王在后宫设宴,专门为淳于髡庆功。殿内灯火通明,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,威王亲自为淳于髡斟酒:“先生这次立了大功,寡人敬你一杯!不知先生酒量如何,能喝多少才会醉?”
淳于髡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,笑着回答:“臣喝一斗也会醉,喝一石(古代容量单位,一石等于十斗)也会醉。”
威王愣住了,疑惑地问:“先生这话就奇怪了,喝一斗就醉了,怎么还能喝一石呢?莫不是在跟寡人开玩笑?”
淳于髡放下酒杯,认真地说:“臣怎敢跟君上开玩笑?这酒量的多少,全看场合和心境啊。若是在君上面前,您赐酒,旁边有执法官拿着刑具,御史站在身后记录言行,臣心中怀着恐惧,大气都不敢喘,喝一斗就醉了;若是家里来了贵客,臣穿着整齐的衣服,在旁边小心陪酒,不时起身向客人敬酒祝寿,说话都要斟酌再三,喝不到二斗也就醉了;若是遇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,两人坐在一起,说说过去的趣事,聊聊如今的境况,不用顾忌太多,大概能喝五六斗;若是乡里间的聚会,男女老少坐在一起,无拘无束,席间还有六博(古代棋类游戏)、投壶(古代投掷游戏)等娱乐,大家说说笑笑,臣心中高兴,大概喝到八斗才有几分醉意;若是到了晚上,酒席快散了,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,人们互相靠着,男女同席而坐,鞋子随意叠放在一起,桌上的杯盘散乱不堪,厅堂里的烛光渐渐熄灭,主人留下臣,送走其他客人,此时女子解开轻薄的罗衫,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香气,臣心里最是欢快,就算喝一石也不会醉。”
说到这里,淳于髡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严肃起来:“可臣也知道,酒喝到极致就会失态,快乐到极致就会生出悲伤;世间万事都是如此,凡事都不能太过,一旦超过了限度,就会走向衰败。就像君上之前沉迷享乐,差点耽误了朝政,若是一直这样下去,齐国恐怕就要走向衰落了。”
威王原本听得津津有味,听到最后一句,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,他沉默了片刻,然后长叹一声:“先生说得对啊!寡人之前确实太过放纵自己,差点酿成大错。你这个稷下先生,果然一肚子智慧,不是只会说笑话的人啊!”
淳于髡哈哈大笑起来:“君上能明白这个道理,才是齐国之福啊!”
经此一事,齐威王彻底醒悟,不再沉迷享乐,开始专心打理朝政。他重用淳于髡,先是封他为 “上大夫”,让他在稷下学宫参与议政,后来又任命他为外交官员,代表齐国出使各国。淳于髡凭借自己的辩才和智慧,多次出使诸侯,不仅为齐国争取到了有利的外交局面,还带回了许多有用的人才,为齐国的复兴立下了汗马功劳。
而齐威王也兑现了 “一飞冲天” 的承诺,他整顿吏治,严惩贪官污吏,重用贤能之人,加强军事训练,没过几年,齐国的国力便蒸蒸日上,成为战国中期的强国之一,诸侯再也不敢轻易侵犯齐国。人们都说,齐国能有这样的复兴,淳于髡的直言进谏功不可没,那个身材矮小、容貌丑陋的淳于髡,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,不仅唤醒了沉睡的君主,更撑起了齐国的一片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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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3-7-27 09:48:40 | 显示全部楼层
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25-10-13 09:10 编辑

4名义家主周王崩 迟赴王丧爆粗口
齐宫偏殿里,曾弥漫过整整三年的酒气,直到淳于髡捧着一只铜爵踏入殿门,那股子混着肉腥的醉意才终于散了去。
淳于髡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开了威王心头的混沌。他想起三年前即位时,韩、赵、魏三国趁齐国国丧来犯,连夺灵丘、博陵数城,而自己却躲在宫里饮酒作乐,任由大夫们争权夺利,地方官吏贪赃枉法。那日午后,威王遣散了所有伶人,命人将殿内的酒坛尽数搬出,亲自将“一飞冲天,一鸣惊人”刻在了殿柱上。
此后的齐国,像是换了一副筋骨。不过两年,临淄的府库里,粟米堆得能压塌粮仓,青铜剑的寒光能映亮半个兵器库,就连海边的盐场,运盐的牛车都能从琅琊排到即墨。
有一次,威王站在宫墙上眺望,见临淄城内车水马龙,百姓们挑着担子赶路,脸上带着笑意,他忽然对身边的邹忌说:“这才是太公当年想要的齐国。”
邹忌却叹了口气:“大王,齐国虽强,却还缺一样东西。”
“何物?”
“天下人的敬畏。” 邹忌望着西方,“周室虽衰,仍是天子。诸侯们表面上尊周,暗地里却都想取而代之。大王若想称霸,必先在诸侯中立威,而机会或许很快就会来。”
邹忌的话没说错。这年夏初,一道加急文书从洛邑送到了临淄,周显王崩了。
消息传到齐宫时,威王他接过文书,展开一看,眉头微微皱起。“周王死了,诸侯都要去吊唁。” 他把文书递给邹忌,“相国觉得,寡人该去吗?”
邹忌沉吟片刻:“周室虽弱,仍是天下共主。君上若不去,会被诸侯指责不敬天子;若去了,又要受周室的礼节束缚。只是…… 以齐国如今的实力,即便去了,也不必像小国诸侯那般谦卑。”
威王笑了:“相国这话,说到寡人心里去了。” 他转头对侍从说:“传寡人的命令,三日后启程前往洛邑。让太史令准备祭品,不必太过奢华,只需合乎诸侯之礼便可。”
侍从领命退下,淳于髡却匆匆赶来,脸上带着急色:“大王,不可!”
“哦?先生为何反对?”
“周王崩逝,诸侯必齐聚洛邑。君上若只带寻常祭品,又姗姗来迟,恐会引起周室不满。昔日齐哀公之事,不可不防啊!”
威王的脸色沉了下来。他当然知道齐哀公的故事。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,齐哀公是姜太公的五世孙,周夷王是周武王的八世孙,论辈分,哀公还是夷王的长辈。当年夷王称病,召集诸侯去洛邑探望,哀公觉得夷王小题大做,又仗着自己辈分高,迟迟不肯动身,还在国内田猎游乐。结果夷王震怒,又听了纪侯的谗言,竟在朝堂上把哀公扔进大鼎里烹杀了。
“先生是怕寡人也落得哀公的下场?” 威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。
“臣不敢。” 淳于髡躬身,“只是周室虽弱,却仍有天子之名。纪侯当年不过是个小国诸侯,却能借夷王之手杀哀公,可见周室的影响力还在。大王若此时得罪周室,怕是会给其他诸侯借口,韩、赵、魏三国本就与齐有仇,若他们联合周室对付齐国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威王沉默了。他知道淳于髡说得有理,但他心里却有股子傲气。齐国如今国力强盛,韩、赵、魏加起来都未必是对手,一个衰落的周室,又能奈他何?
“三日后启程,” 威王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,“不过,让田忌率五千精兵驻守洛邑城外三十里处,若有变故,随时接应寡人。”
淳于髡见威王心意已决,只好退下准备。他心里却总觉得不安,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。
三日后,威王带着一百多名侍从,乘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,缓缓驶出临淄城。马车行驶得并不快,威王沿途还要视察地方吏治,有时遇到百姓告状,他还会停下来亲自断案。侍从们几次催促,说再不走就赶不上吊唁的时辰了,威王却只是摆摆手:“吊唁是礼数,治理百姓才是根本。周王若在天有灵,也该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就这样,原本五日的路程,威王走了八日。等他抵达洛邑时,已经是周王崩逝后的第十天,按照周室的礼节,诸侯吊唁应在七日之内,超过七日,便是不敬。
洛邑周王室宗庙外,早已聚满了诸侯。鲁侯穿着素色的丧服,正站在宗庙门口,与卫侯低声交谈;郑伯捧着祭品,神色恭敬;就连一向桀骜的秦伯,也早早地到了,正对着周王的灵位行礼。只有齐国的位置空着,吊唁官站在门口,不停地踮着脚眺望远方,额头上满是汗珠。
“各家诸侯都到全了吗?” 吊唁官又一次问身边的侍从。
侍从摇摇头:“回大人,就差齐侯还没有来。”
“那就再等等吧。” 吊唁官叹了口气,“齐侯是大国诸侯,不能失了礼数。”
太阳渐渐升高,从东方移到了头顶,又慢慢向西倾斜。眼看就要晌午歪了,吊唁官再次问:“齐侯到了没有?”
侍从还是摇头:“还没有呢,可能还在路上。”
“那就再……”
吊唁官的话还没说完,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王室大臣就走了过来,脸色铁青:“时辰已到,不用再等了!”
这位大臣是周室的卿士,名叫姬泄,是周显王的弟弟。他看着空着的齐国位置,怒火中烧:“王死如天地塌陷,藩臣田因齐却根本没当回事!他以为齐国强了,就能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了吗?等他来了,应该就地砍了,以正王法!”
旁边的太史令连忙摆手:“不可不可!齐国如今国力强盛,若杀了他,齐国必举兵来犯,洛邑危矣!”
“危矣?” 姬泄冷笑一声,“这小儿没把周王放在眼里,如此吊唁之大事,他竟敢不按时辰到来!不杀他,如果其他诸侯也跟着学,王威何在?天下人还会把周室放在眼里吗?”
太史令叹了口气:“大人,您忘了烹哀公的事了吗?不要让那件事二次上演啊。”
姬泄的脸色微微一变。他当然知道烹哀公的事,那是周夷王三年(公元前 884 年)的事了。当时夷王姬燮刚即位不久,周室已经开始衰落,诸侯们对周天子的敬畏大不如前。夷王想通过会盟,重新树立周室的权威,便召集天下诸侯来洛邑觐见。可朝中大臣却觉得天下安定,没必要劳师动众,夷王心里不高兴,竟一病不起。
后来有人说,夷王根本没病,是故意装病,想试探诸侯的态度。诸侯们闻讯后,果然纷纷赶来洛邑慰问,宗周一时之间云集了大小诸侯,夷王见了,心情大好,“病” 也就好了。可唯独东方诸侯之长的齐国国君迟迟没来。
夷王派人去调查,结果却让他震怒。哀公知道他 “病重” 的消息后,不仅不关心,还天天在国内田猎游乐,饮酒作乐。哀公之所以如此傲慢,一是因为他是姜太公的五世孙,而夷王是周武王的八世孙,论辈分,他是夷王的长辈;二是因为齐国当时是东方大国,有渔盐之利,国力强盛,哀公觉得自己没必要对一个晚辈天子低头。
夷王恨得咬牙切齿,决定杀鸡儆猴。这时,纪国的纪侯看出了夷王的心思,便趁机在夷王面前说哀公的坏话,说哀公不仅不敬天子,还暗中联络其他诸侯,想谋反。纪侯是夷王的外戚,周懿王曾纳纪国宗室女为后妃,夷王就是那位纪国女子所生,所以夷王对纪侯的话深信不疑。
夷王给齐侯下了最后通牒,哀公没办法,只好拖拖拉拉地从营丘赶到镐京(当时周室的都城还是镐京)。可他刚踏入朝堂,夷王就下令把他扔进了大鼎里。那只大鼎足足有一人高,里面的水早已沸腾,哀公挣扎着喊了几句 “我乃太公之后,天子不可杀我”,最终还是被沸水吞没。
哀公死后,齐国大乱,诸公子争位,国力衰退了几十年。而纪国也因为这件事,和齐国结下了血海深仇,直到齐襄公时期,齐国才灭了纪国,报了哀公的仇。
“烹哀公又如何?” 姬泄的声音有些发颤,却仍硬着头皮说,“当年夷王杀了哀公,天下诸侯哪个敢不服?如今田因齐比哀公还傲慢,若不杀他,周室就真的没救了!”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了马蹄声。吊唁官眼睛一亮:“来了!齐侯来了!”
众人转头望去,只见一队人马缓缓走来。最前面的是一辆黑色马车,马车的车轮上裹着白布,车厢上挂着素色帷幔,正是齐威王的车驾。马车停下,威王从车上下来,他穿着一件黑色锦袍,外面套着一件素色丧服,却没系腰带,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束在脑后,看起来一点都不庄重。
他走到宗庙门口,看了一眼空荡荡灵堂(诸侯们早已吊唁完毕,灵堂里只剩下几个侍从在收拾祭品),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姬泄,皱了皱眉头:“怎么?我来晚了?”
姬泄冷笑一声:“齐侯倒是还记得来吊唁!只是不知道的,还以为齐侯是来游山玩水的,不是来吊唁天子的!”
威王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 姬泄盯着威王,“只是想起了两百多年前的哀公,他当年也像齐侯一样,不敬天子,迟到误事,最后落得个被烹杀的下场。齐侯今日的所作所为,倒是和哀公很像啊。”
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,瞬间点燃了威王的怒火。他本来就对周室没什么敬畏之心,这次来吊唁,不过是为了堵住诸侯的嘴。如今姬泄竟敢拿哀公的事来威胁他,还把他和那个死于鼎中的哀公相提并论,他怎么能忍?
“去你的!婊子养的!” 威王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,柱子上的漆皮被震得脱落下来,“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!周室早就不是当年的周室了,我也不是当年的哀公!别以为凭着一个天子的空名,就能吓唬人!”
姬泄没想到威王竟敢当众辱骂他,气得浑身发抖:“你…… 你竟敢辱骂天子宗室!田因齐,你这是大逆不道!”
“大逆不道又如何?” 威王冷笑一声,转头对身后的侍从说,“我们走!这洛邑的破庙,寡人心烦,不吊了!”
说完,他转身就走,连看都没看灵堂一眼。侍从们连忙跟上,马蹄声渐渐远去,只留下姬泄和一众诸侯站在宗庙门口,脸色难看至极。
鲁侯叹了口气:“齐侯此举,怕是要惹祸了。”
卫侯摇摇头:“惹祸的不是齐侯,是周室啊。如今齐国强盛,周室衰落,姬泄还要拿老祖宗的规矩来约束齐侯,这不是自寻死路吗?”
姬泄站在原地,望着威王离去的方向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他知道,威王这一走,周室的威严算是彻底没了。从此以后,诸侯们只会更敬畏齐国,更轻视周室。而他,还有整个周室,都要在齐国的阴影下过日子了。
而此时的威王,正坐在马车上,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。他想起刚才姬泄的话,心里还有些火气,却又觉得痛快。自他即位以来,一直想摆脱周室的束缚,今日这一闹,算是彻底和周室撕破了脸。
“大王,” 侍从小心翼翼地问,“我们现在回临淄吗?”
威王摇摇头:“不,先去田忌的军营。” 他望着远方,眼神里满是野心,“告诉田忌,让他做好准备。周室既然不知好歹,那寡人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,这天下,该换个主人了。”
马车继续前行,车轮滚滚,像是在碾压着周室最后的尊严,也像是在开启一个属于齐国的新时代。洛邑的宗庙渐渐消失在视线里,而临淄城的方向,正升起一轮新的太阳。


5、陈侯敦铭霸业志  稷下谋救孙膑才

周室东迁以来,王纲渐弛,诸侯争霸的烽烟已在中原弥漫百年。
这一年深秋,周显王崩逝的消息传遍列国,洛阳城外的驰道上,各国使臣的车马正昼夜兼程赶往王都。按礼制,诸侯需亲赴吊唁,可这看似肃穆的仪式,早已成了诸侯们彰显实力、试探彼此的赛场。
齐国的吊唁队伍堪称列国之最:三百乘兵车列成纵贯原野的长阵,玄甲骑士的戈矛在秋阳下泛着冷光,载着齐威王田因齐的金辂车由六匹白马牵引,车辕上雕刻的饕餮纹随着车轮滚动,仿佛要吞尽沿途的尘埃。抵达洛阳城郊时,其他诸侯的队伍早已等候在此,韩昭侯、赵成侯、魏惠王站在一处,见齐军这般阵仗,三人交换的眼神里满是忌惮,自田氏代齐后,齐国虽稳坐东方大国之位,却从未如此张扬,如今威王这番举动,分明是要借周王丧礼,宣告他效法齐桓公、晋文公称霸的野心。
果不其然,姗姗来迟的吊唁仪式上,威王身着绣有日月星辰的衮服,在周室卿士的引导下步入灵堂,面对周王灵柩,他既不行诸侯见天子的稽首大礼,仅躬身一揖,开口便说:“周室衰弱,诸侯失序,齐愿承先祖之志,纠合诸侯,以安王室。” 这话一出,满堂皆惊,魏惠王脸色骤变,韩昭侯攥紧了腰间的玉璧,他们本就担忧齐国崛起威胁三晋之地,如今威王公然表露霸心,岂会容他安稳发展?并且还胆敢与姬泄爆了粗口。
吊唁归国不过半月,韩、赵、魏三国便以 “威王不敬周室” 为由,联合起兵攻齐。赵军率先突破齐国西部边境,直逼灵丘;韩军则绕道南下,与卫军合兵一处,竟一举攻占了齐国位于泗水流域的飞地薛城。
消息传回临淄,齐威王正坐在正殿批阅竹简,见信使浑身是血跪倒在地,他猛地将竹简掷在案上,青铜酒爵里的酒洒了满案:“三晋欺人太甚!薛城乃先君攻鲁所得,岂能拱手让人?”
朝堂之上,邹忌进言:“灵丘为齐西屏障,薛城是南方门户,如今两城告急,当速调兵力驰援。”
田忌则摇头:“三晋联军来势汹汹,我军若分兵救援,恐难抵敌。不如先加固齐长城,凭险据守,再寻战机反击。”
威王沉吟片刻,手指叩着案上的舆图:“田忌所言极是。传我命令,征调临淄、即墨、莒城三地丁壮,即刻前往齐长城沿线,增筑城垣、深挖壕沟,凡延误者,以军法论处!”
接下来的三个月里,齐长城沿线昼夜都是工匠与民夫的身影。威王曾亲赴长城东段视察,见士兵们背着石块在陡峭山路上攀爬,民夫们用木轱辘车运送夯土,他伸手抚过新筑的城砖,砖缝里还沾着湿泥,却已透着坚实。可望着连绵起伏的长城,他心中仍有隐忧:长城能挡外敌,却难聚民心;要成霸业,需内外皆固,既要靠坚城,更要靠先祖的庇佑与诸侯的敬畏。
这日清晨,威王召来掌管铸鼎作坊的工正,劈头便说:“我要铸一件敦器,用于祭祀先祖。你带人设计图样,三日内呈给我看。”
工正一愣,敦是盛放黍稷的礼器,多为诸侯祭祀时所用,形制多为圆形或方形,可威王既未说尺寸,也未提纹饰,只强调 “要能彰显齐之威仪”。回到作坊,工正召集十余位资深工匠,画图、制模、讨论形制,最终定下一款球形敦:器体与器盖同形,合起来如一枚圆浑的玉璧,器口作子口咬合,底部铸三环足支撑,两侧各饰一环耳便于提携,通体不刻繁复纹饰,只在器盖边缘留出一圈铭文位。这般简洁庄重的样式,既显礼器的肃穆,又藏大国的沉稳。
三日后,工正捧着木模跪在威王面前,心跳得愈发急促。威王起身走到模子旁,手指顺着球形器身滑动,忽然笑出声:“很好很好!这般形制,既像先祖创下的基业圆满无缺,又似我齐疆土浑然一体,正合我意。”
工正松了口气,连忙问:“君上,器身铭文当铸何内容?臣已备好木简,可随君上口述记录。”
威王走到窗前,望着庭院里的古柏,沉默了许久。秋风卷起落叶,仿佛带回了父亲桓公田午在位时的岁月。那时齐国内忧外患,桓公励精图治,创办稷下学堂招揽人才,才为齐国打下稳固根基。如今自己承继君位,既要完成父亲未竟的兴邦大计,更要追慕远祖黄帝的功业,效法齐桓公小白、晋文公重耳的霸业。想到这里,他转身对工正说:“你记好,铭文要这样写 ——”
工正连忙铺开木简,握着笔凝神细听,笔尖在竹简上沙沙作响:“六月癸未,陈侯因曰:‘孝武桓公,朕考。桓公有功,肈肈先王。朕庸其德,配乃祖黄啻(帝)。桓之淑德,肃肃寅寅。剌剌(烈烈)桓文,朝问诸侯,合扬厥德。诸侯贡金,用作孝武桓公祭器敦。以烝以尝,保有齐邦,万年无央,子子孙孙,永宝用享。’”
每念一句,威王的声音便沉一分。当说到 “桓文” 二字时,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剑鞘,那是桓公生前用过的青铜剑,剑鞘上的缠绳早已磨得发亮;说到 “诸侯贡金”,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,如今三晋虽来犯,可只要齐国强盛,终有一日会让诸侯重新纳贡称臣;最后说到 “保有齐邦”,他语气里满是郑重,仿佛在对先祖立誓。工正写完,将木简呈给威王,威王逐字核对,又添了 “秋冬祭用” 四字,才道:“就按这个铭文铸,用料要纯,火候要足,这敦器,要能传之万世。”
铸敦的炉火在作坊里烧得通红时,威王正与稷下先生们在稷下学堂议事。这座由桓公创办的学堂,如今已是天下学子向往之地,大堂里摆满了竹简,墙上挂着各国舆图,淳于髡、邹衍等学者围坐成圈,正讨论着如何应对三晋的威胁。淳于髡是稷下最资深的先生,他见威王一直沉默,便拱手道:“君上,如今齐长城已加固,外敌暂难深入,可朝堂之上,能领兵破敌的大将却寥寥无几。稷下虽有众多‘不治而议论’的学者,却少了胸有百万兵甲、能运筹帷幄的帅才啊。”
威王叹了口气:“先生所言,正是我心头之患。田忌虽勇,却少谋略;其他将领,更难当大任。可天下帅才,多在魏、楚两国,如何能招揽到齐国来?”
淳于髡眼中一亮:“君上可曾听说魏国大将军庞涓?此人是鬼谷子的高徒,用兵如神,魏国能称霸中原,多赖庞涓之力。”
威王摇头:“庞涓在魏国地位尊崇,魏惠王视他为股肱之臣,他岂会来齐国?况且,庞涓虽有才华,却听闻此人胸襟狭隘,恐非辅佐霸业的良才。”
“君上所言极是,” 淳于髡笑道,“可庞涓还有一位师兄,名叫孙膑,此人亦是鬼谷子的弟子,胸中韬略远胜庞涓。若能将孙膑请来齐国,何愁三晋不灭、霸业不成?”
“孙膑?” 威王猛地坐直身子,“此人我倒未曾听说,他如今在何处?”
“就在魏国。” 淳于髡的声音沉了下来,“只是孙膑的境遇,却十分凄惨。”
威王脸上的期待瞬间褪去,像泄了气的皮球:“既是庞涓的师兄,又在魏国,庞涓岂会容他崭露头角?恐怕早已被庞涓排挤,难有作为了。”
“君上有所不知,” 淳于髡起身走到舆图旁,手指点在魏国都城大梁的位置,“孙膑本是孙武的后人,孙武所著《孙子兵法》乃是兵家至宝,而这部兵法的真传,只在孙家后人中传承,孙膑便是唯一的传人。鬼谷子将兵法传授给孙膑时,曾叮嘱他‘非孙家血脉不传,非明主不辅’。庞涓当年在鬼谷求学时,便知晓《孙子兵法》的价值,一直想据为己有,所以才在学成后邀孙膑一同前往魏国,他表面是请师兄共谋大业,实则是想骗取兵法。”
威王眉头一皱:“孙武是陈国公子完的后人,而我田氏,亦是陈完的后裔,算起来,我与孙膑还是同出一姓的宗亲!”
“正是如此,” 淳于髡接着说,“孙膑到魏国后,凭借过人的智慧,很快便得到魏惠王的赏识。有一次,魏惠王让庞涓与孙膑一同演练阵法,庞涓布下的阵法,孙膑一眼便能看出破绽;而孙膑布下的阵,庞涓苦思三日也未能破解。魏惠王对孙膑赞不绝口,多次在朝堂上称‘孙膑之才,胜庞涓十倍’,还想任命孙膑为副将,与庞涓同掌兵权。”
“这便难怪庞涓要忌惮他了,” 威王一挺胸脯,“庞涓本就是大将军,如今孙膑威胁到他的地位,又不肯传授《孙子兵法》,他岂能容孙膑?”
淳于髡点头:“君上英明。庞涓见孙膑日渐得宠,心中忌恨更甚。恰好此时,孙膑的表兄在齐国为官,写信邀孙膑来齐效力,孙膑本就对魏国的氛围感到不安,便给表兄回了信,说‘若有机缘,愿归宗亲之国,辅佐明主’。可这封信,却被庞涓的人截获了。”
威王攥紧了拳头:“庞涓定是借此大做文章,陷害孙膑!”
“没错,” 淳于髡的语气里满是惋惜,“庞涓将信中的‘若有机缘’改为‘即刻便想’,又在信尾添了‘愿为齐国内应,助齐破魏’的字句,随后将篡改后的书信呈给魏惠王,诬陷孙膑私通齐国、意图谋反。魏惠王本就对孙膑的才华既欣赏又忌惮,见了书信,当即勃然大怒,下令将孙膑斩首示众。”
“糊涂!” 威王拍案而起,“魏惠王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,错失良才不说,还寒了天下士人的心!”
“可庞涓却假惺惺地跪在魏惠王面前求情,”淳于髡接着说,“他说‘孙膑虽有通敌之罪,可臣与他是同窗好友,不忍见他身首异处。不如饶他一死,改为膑刑剜去膝盖骨,让他无法行走,既能惩戒其罪,又能留他性命,让他为魏国撰写兵法,戴罪立功’。魏惠王被庞涓的‘仁厚’打动,便准了他的奏请。”
威王听到 “膑刑” 二字,倒吸一口凉气:“剜去膝盖骨,便是废人了,庞涓还想让他写兵法?这岂不是既毁了他的人,又要夺他的书?”
“君上可不能门缝里看人,” 淳于髡连忙摆手,“孙膑虽受了膑刑,只能坐在轮椅上,可他的韬略计谋,半点未减。庞涓在孙膑受刑后,还假意去探望他,送他纸笔,劝他‘既然无法领兵,不如将《孙子兵法》写下来,传之后世,也算不负鬼谷子的教诲’。孙膑起初并未察觉庞涓的阴谋,还感激他的‘救命之恩’,便开始动笔撰写兵法。可写了不到一半,他便发现庞涓的人每天都在监视他,还时常催促‘写书进度’,这才恍然大悟,庞涓是想等他写完兵法,便将他灭口!”
“好一个阴险狡诈的庞涓!” 威王气得脸色发白,“若孙膑真将兵法写完,恐怕早已成了庞涓的刀下亡魂。那如今孙膑如何了?还在魏国吗?”
“还在大梁,” 淳于髡说,“孙膑察觉阴谋后,便故意装疯卖傻,将写好的兵法竹简扔进火里,还整日在街头哭嚎,说‘庞涓害我,魏君昏庸’。庞涓见他这般模样,以为他真的疯了,便放松了警惕,只派人偶尔监视,不再逼他写兵法。可臣知道,孙膑这是在隐忍,他在等一个逃离魏国的机会。”
威王沉默片刻,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,他上前一步,紧紧握住淳于髡的手:“先生,既然孙膑是我田氏宗亲,又有如此奇才,那便烦请你去一趟魏国,将他请来齐国!是骡子是马,咱们拉来试试,若他真有本事,我必以国士之礼相待,让他执掌齐国兵权,报那膑刑之仇!”
淳于髡却面露难色:“君上,庞涓虽放松了警惕,可仍派人监视孙膑,明着去请,必定会引起庞涓的怀疑,非但救不出孙膑,还会害了他。而且魏惠王若知晓我齐国企图招揽孙膑,恐会加剧两国矛盾,于战事不利啊。”
威王低头沉思片刻,忽然笑道:“这事儿不难。我任命你为齐国使者,以‘出使魏国,商议罢兵’为由,前往大梁。你素来机智过人,见机行事的办法多得是,既可借使者身份接近孙膑,又能掩人耳目,庞涓纵有疑心,也不敢对齐国使者轻举妄动。”
淳于髡闻言,顿时眼前一亮,他躬身行礼:“君上妙计!臣定不辱使命,必能将孙膑安全带回齐国。只是臣还有一请,若将孙膑请来,君上需摒弃‘残人无用’的偏见,真心信任他,方能让他为齐国尽心效力。”
威王扶起淳于髡,郑重道:“先生放心,我用人只看才华,不问出身;只论谋略,不计形貌。孙膑若真能为我破敌称霸,别说以国士相待,便是与我共享齐国,亦无不可!”
此时,铸鼎作坊传来消息,陈侯因敦已铸成。威王与淳于髡一同前往作坊,只见那尊球形敦器静静放在案上,青铜质地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,器身上的铭文经工匠精心镌刻,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。威王伸手抚摸着 “保有齐邦,万年无央” 的铭文,又望向窗外的星空,他仿佛看到先祖桓公的身影,看到齐桓公、晋文公召集诸侯的盛况,更看到孙膑将来领兵破敌、齐国称霸中原的图景。
“先生,” 威王轻声说,“等你将孙膑请来,我便用这陈侯因敦祭祀先祖,告慰他们,齐之霸业,终将在我手中实现。”
淳于髡望着威王坚定的眼神,躬身应道:“臣必不负君上所托,不负齐国百姓所望。”
三日后,淳于髡带着齐国的国书与礼品,登上了前往魏国的马车。车轮滚滚,驶向大梁,而临淄城中,陈侯因敦已被送入太庙,静静等待着先祖的庇佑;齐长城上,士兵们仍在坚守岗位,等待着破敌的号令;朝堂之上,威王正与田忌商议军务,等待着那位能改变齐国命运的奇才归来。中原的风云,正随着这尊敦器的铸成、这位使者的出行,悄然改变着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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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3-7-27 09:49:05 | 显示全部楼层
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25-10-13 09:11 编辑

6齐使身份访大梁 偷回孙膑做谋士
周显王十六年,大梁城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罩得人喘不过气。街市上贩夫走卒的吆喝声、车马轱辘的碾轧声混着尘土飞扬,唯有城南那处废弃的草料场,静得只剩苍蝇嗡嗡。破院墙角里,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正蹲在地上,指尖沾着湿泥揉捏着什么。
他便是孙膑,原名孙宾,字伯灵。此刻他右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,左腿也因旧伤微微蜷曲,每挪动一步都像被无形鞭子抽打着。身上那件破烂囚衣早已看不出原色,沾满了泥污与草屑,唯有一双眼睛,在乱发掩映下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清亮。
他面前摆着数十个捏好的泥人泥马,有身披铠甲的士卒,有手持令旗的将领,还有四蹄奔腾的战马,竟隐隐排成了一列军阵。孙膑指尖粗糙开裂,沾着黑褐色泥渍,可捏起泥人时却格外灵巧,连泥人甲胄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。他嘴里念念有词,时而挪动这个泥人,时而调整那个马位,仿佛正在指挥一场千军万马的战役。
“疯癫子又在捏泥玩了!”墙外传来几个孩童的哄笑,接着便有小石子扔了进来,落在泥人阵旁。孙膑眼皮都未抬一下,仿佛那些嘲笑声与石子都与他无关,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泥马。这三年来,他便是靠着这“疯癫”模样才活下来,靠着捏泥人布阵来维系着心中最后一点军事谋略的火种。
与此同时,大梁城东门的驿馆内,齐国使者淳于髡正临窗而立。他身着深色锦袍,腰束玉带,面容清癯,颔下三缕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。窗外是往来穿梭的魏国民众,他却目光深邃,仿佛能穿透这市井繁华看到潜藏的暗流。
“先生,魏惠王已在宫殿等候,是否现在动身?”助手低声问道。淳于髡缓缓摇头,指尖轻叩窗棂:“不急。你先去城南那处废弃草料场,找个街边玩耍的童子来,切记,莫要惊动旁人。”助手虽不解其意,却也恭敬应下,转身快步离去。
半个时辰后,助手领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回来。那孩子穿着粗布短衣,手里还攥着半块麦饼,怯生生地看着淳于髡。淳于髡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,从袖中取出一小袋板栗,那板栗油亮饱满,香气扑鼻。孩童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,咽了咽口水。
“小朋友,我问你件事,”淳于髡蹲下身,与孩童平视,“城南草料场里,那个捏泥人的疯癫汉子是谁?”孩童听到“疯癫汉子”四个字,立刻来了精神,拍着小手道:“你说的是孙膑吧!他受过膑刑,走路一瘸一拐的,像只癞蛤蟆!官府不让人跟他说话,说他是通敌的罪犯呢!”
淳于髡心中一沉,面上却不动声色,将那袋板栗递到孩童手中:“这些板栗给你吃。你拿多半,剩下的几颗送给那个孙膑,就说是齐国来的使者给的。能做到吗?”孩童掂了掂手中的板栗,用力点头:“能!保证做到!”说完便攥着板栗,一溜烟跑出了驿馆。
此时的孙膑刚捏好一尊泥制帅旗,正用指尖细细勾勒旗面上的纹路。忽然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看见那个常来扔石子的孩童跑了进来,手里举着几颗板栗。“喂,疯癫子,这是齐国使者给你的!”孩童将板栗扔在他面前的泥地上,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。
孙膑心脏猛地一缩,像被一只无形手攥紧。齐国使者?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?三年前,就是因为一封写给齐国亲友的书信,被庞涓截获,扣上了“通齐叛国”的罪名,才落得这般下场。如今齐国使者突然派人送板栗,是陷阱还是转机?
他垂下眼睑,长长睫毛遮住眼底波澜,依旧摆弄着手中泥旗,仿佛没听见孩童的话。孩童见他不理睬,有些生气,伸手去抢他面前的泥人:“你这人怎地这般无礼!我好心给你送板栗,你倒好,连句话都不说!给我个泥人玩玩,不然我就把你的泥人都踩碎!”
孙膑依旧不为所动,只是将那尊泥帅旗小心翼翼地挪到一旁。孩童见状,赌气拿起一个泥兵,撅着嘴跑了出去。孙膑待孩童脚步声远去,才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草料场门口。只见不远处大槐树下,一个身着锦袍的身影一闪而过,虽看不清面容,却透着一股沉稳的气度。
他的心绪翻江倒海。庞涓对他恨之入骨,若知道齐人来找他,定会立刻将他处死。可若是真能回到齐国,或许还有报仇雪恨、施展抱负的机会。他攥紧了满是泥污的双手,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,才缓缓松开手,继续低头捏起泥人,只是指尖颤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驿馆内,淳于髡听着助手的汇报,眉头微蹙:“他当真一句话都没说?”“是的先生,那孙膑只是埋头捏泥人,连看都没看那板栗一眼。”助手答道。淳于髡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:“好一个隐忍的孙膑!看来传言不虚,此人果然非等闲之辈。备车,去魏王宫。”
魏王宫大殿内,魏惠王高坐龙椅之上,面色威严。庞涓侍立在侧,身着银色铠甲,腰悬佩剑,英武不凡。淳于髡行过礼后,呈上齐国的国书,双方寒暄了几句,便谈及两国邦交之事。淳于髡言辞得体,不卑不亢,既表达了齐国愿与魏国交好的诚意,又巧妙地避开了魏惠王提出的一些苛刻条件。
庞涓在一旁冷眼旁观,心中暗暗警惕。他早就听说淳于髡是齐国难得的贤才,能言善辩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待议事完毕,淳于髡起身告辞,庞涓主动上前道:“淳于先生远道而来,不如在大梁多盘桓几日,某愿陪先生游览梁囿风光。”
淳于髡心中冷笑,面上却笑着应道:“多谢庞将军美意,只是齐君还在等候回话,改日再叨扰将军。”
夜幕降临,大梁城渐渐安静下来,唯有巡夜士卒的梆子声在街巷间回荡。淳于髡换上一身深色布衣,带着两个心腹随从,悄然出了驿馆,朝着城南草料场走去。月色如水,洒在残破草料场上。孙膑依旧蹲在地上,面前的泥人阵比白日又扩充了不少,竟有了几分气势。
“孙先生。”淳于髡轻声唤道。
孙膑的身体一僵,缓缓转过身来。月光照在他的脸上,乱发下那张脸虽布满污垢,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。他抬起头,直视着淳于髡的眼睛,声音沙哑干涩:“阁下是谁?为何深夜至此?”
“在下淳于髡,奉齐君之命出使魏国。”淳于髡在他面前蹲下,目光诚恳,“早闻先生是鬼谷子门下高徒,精通兵法谋略,却遭奸人陷害,落得如此境地。齐君求贤若渴,特命在下前来相请,愿先生能到齐国一展才华。”
孙膑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,随即又黯淡下去。他苦笑一声:“我如今已是个废人,双腿残疾,又背负着通敌罪名,去了齐国又能做什么?况且庞涓对我严密监视,恐怕我还没出大梁城,就已成了刀下亡魂。”
“先生放心,”淳于髡压低声音,“在下已有计策。明日我便向魏王辞行,启程返回齐国。届时会安排驭手在城外十里坡等候,先生只需设法脱身前往,我们会趁着夜色将你藏在货车之中。至于监视你的人,我已安排了替身,保证万无一失。”
孙膑看着淳于髡坚定的眼神,心中的希望之火再次燃起。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,却因双腿不便险些摔倒。
淳于髡连忙扶住他:“先生不必多礼,只需谨记明日酉时,十里坡老槐树下见。”
孙膑重重点头,眼中含泪:“若能脱离苦海,孙某定当报答齐君与先生的大恩!”
淳于髡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,才带着随从悄然离去。孙膑望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,久久伫立。他走到墙角,挖出一个埋在泥土中的陶罐,里面装着几件干净的粗布衣服和一把磨得锋利匕首。这是他三年来偷偷准备的,时刻盼着能有脱身的机会。今夜,这个机会终于来了。
次日清晨,淳于髡向魏惠王辞行。魏惠王虽有不舍,却也不好强留,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,命庞涓亲自送他出城。庞涓一路上频频试探,想要打探淳于髡此行的真实目的,却都被淳于髡巧妙地应付过去。到了城门口,淳于髡与庞涓拱手作别,登上马车,朝着齐国方向驶去。
与此同时,草料场内,那个假扮孙膑的乞丐正蜷缩在猪圈旁,身上盖着破烂衣服,嘴里哼哼唧唧,与孙膑平日里疯癫的模样别无二致。负责监视的士卒看了一眼,见没什么异常,便打着哈欠去一旁偷懒了。而真正的孙膑,早已换上干净衣服,用布条将双腿包扎好,拄着一根木棍,艰难地朝着城外十里坡挪动。
正午时分,孙膑终于抵达了十里坡。老槐树下,一辆不起眼的货车正停在那里,驭手见他来了,连忙上前搀扶。“孙先生,快上车!”驭手将他扶进货车后面的车厢,里面铺着厚厚稻草,还放着水和干粮。孙膑刚坐稳,货车便动了起来,朝着齐国方向疾驰而去。
傍晚时分,庞涓忽然想起孙膑,便派人去草料场查看。那人回来禀报说孙膑仍在猪圈旁睡觉,庞涓心中虽有几分疑虑,却也没太在意。直到三天后,他再次派人去查看,才发现那个“孙膑”竟是个乞丐,真正的孙膑早已不知所踪。庞涓顿时气得暴跳如雷,下令封锁所有城门,四处搜捕孙膑,可此时孙膑早已到了齐国境内。
齐国境内,一辆马车正沿着官道行驶。车厢内,孙膑换上了一身整洁的儒衫,虽然双腿不便,却精神焕发。淳于髡坐在他对面,正听他讲述自己的遭遇。
“我与庞涓本是鬼谷子门下同门,一同学习兵法。那时还有一位师妹,名叫易姜,是个女中豪杰,不仅容貌绝色,兵法谋略更是不在我二人之下。”孙膑的目光变得悠远,仿佛回到了在鬼谷学艺的日子,“易姜师妹最是钦佩我的兵法,久而久之,我们便心生情愫。可庞涓也对她痴心一片,频频示好,却始终得不到她的青睐。”
“有一次月下,庞涓向易姜师妹表白,被拒绝后竟质问她:‘我仪表堂堂,才华出众,哪一点不如孙膑?’易姜师妹性子刚烈,抽出佩剑说:‘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。我与孙师兄情投意合,你若想拆散我们,除非将我或他砍成残废,否则我们永生永世不分离。’”
“我得知此事后,心中便有了警惕,劝易姜师妹不该说这般狠话,可她却说庞涓只是一时气话,不会当真。如今想来,那时庞涓便已对我怀恨在心。后来庞涓觉得自己学有所成,便不顾老师和我的劝阻,执意下山去了魏国。”
“魏王见他是鬼谷子的弟子,又能言善辩,便重用了他,让他做了大将军。庞涓自知才能不如我,又贪图我家传的《孙子兵法》,便写信骗我说魏王也想重用我,邀我来魏国。我一时糊涂,便欣然前往,没想到这一去,竟是自投罗网。”
“我到魏国后,庞涓便在魏王面前诬陷我通齐叛国。魏王听信了他的谗言,将我打入大牢,处以膑刑。我起初还蒙在鼓里,以为庞涓会救我,直到一个好心的狱卒告诉我真相,说庞涓是想等我写完《孙子兵法》后就杀了我。我悲痛欲绝,连夜将写好的竹简全部烧掉,开始装疯卖傻,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。”
说到此处,孙膑已是泪流满面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。
淳于髡看着他悲愤的模样,心中也颇为感慨:“先生受苦了。如今你已到齐国,齐君定会为你做主。不知先生将来有何打算?”
孙膑擦干眼泪,目光坚定:“我此生最大的愿望,便是报仇雪恨,揭穿庞涓的真面目。同时,我也想将自己所学的兵法发扬光大,为齐国效力,让齐国变得更加强大。只是我双腿残疾,怕是难以担任要职……”
“先生不必妄自菲薄,”淳于髡打断他的话,“齐君看重的是先生的才华,而非容貌与身体。不过先生若想暂时避人耳目,我倒有个建议。齐国将军田忌为人正直,爱才如命,我可将先生推荐到他府上做谋士,待时机成熟,再引荐给齐君。”
孙膑点头同意:“多谢先生安排,孙某听从先生的吩咐。”
几日之后,马车抵达齐国都城临淄。淳于髡亲自将孙膑送到田忌府上。田忌早已听闻孙膑的大名,见他虽身有残疾,却气度不凡,心中十分赏识,当即决定将他待为上宾,安排他住在府中最好院落里。
孙膑站在院落窗前,望着临淄城内的繁华景象,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知道,自己人生即将翻开新的篇章。而在遥远的魏国,庞涓还不知道,那个被他视为废人的孙膑,即将在齐国的土地上崛起,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劲敌。一场关乎两国命运的较量,正在悄然酝酿。


7、威王喜欢千里马  重金买来死马头
齐都临淄的宫城深处,铜壶滴漏敲过三更,勤政殿的烛火却依旧明晃晃地亮着。
齐威王田因齐背着手站在窗前,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。案几上摊着几份竹简,最上面那份写着"寻马使回报",墨迹淋漓却字字刺目:"臣遍历燕赵之地,得马三匹,皆非千里之质"。
"又是这样。"威王重重叹了口气,声音里满是疲惫。他自即位以来,除了整饬吏治、发展农桑,最大的喜好便是千里马。在他看来,一国之君的坐骑当配世间至骏,这不仅是威仪的象征,更是国力强盛的体现。为此,他专门设立了"寻马使",拨出内府重金,但凡听闻哪里有千里马的踪迹,必遣人星夜奔赴,不惜代价也要购回。可三年下来,花出去的黄金堆成了小山,买回来的马却不是驽马劣驹,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,连一匹能真正日行千里的良驹都没寻到。
贴身内侍见威王愁容不展,小心翼翼地进言:"君上,夜深了,不如早些歇息?明日田忌将军还要来禀报军务,或许他能有什么法子。"威王摆了摆手,目光落在窗外沉沉夜色里,喃喃道:"田忌...他倒是懂马,可连他都寻不到,这天下的千里马难道都绝迹了吗?"
这话侍人说给田忌,田忌又说给孙膑听了。孙膑正坐在田忌府偏厅里,听闻威王的烦恼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田忌见他神色异样,便问道:"先生可是有了主意?"
孙膑颔首,指尖轻叩案几:"君上求马心切,却不得其法。若想让真正的千里马主动送上门来,需得用些'反常'的手段。"
田忌心中一动,凑近了些:"先生不妨明说。"
孙膑却笑而不答,只道:"此事需得一人相助,这人既不能是王公贵族,也不能是朝中大臣,最好是...宫中有一定年头,却始终默默无闻之人。"
田忌略一思忖,便明白了孙膑的意思:"先生是想找个不起眼的人,来做一件出人意料的事?"
孙膑抚掌笑道:"将军果然聪慧。明日你便去宫中寻这样一个人。"
次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田忌便来到了宫城。他没有去勤政殿,也没有去将军府,而是绕到了宫廷的西侧,那里是负责洒扫庭除的杂役们聚居的地方。此时,一群杂役正拿着扫帚、水桶忙碌着,其中一个老者格外引人注目——他头发花白,脸上布满了皱纹,背有些驼,却动作麻利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。
田忌走上前,拱手道:"老丈请了。"
老者抬起头,见是大将军田忌,连忙放下扫帚,躬身行礼:"将军客气了,不知有何吩咐?"
田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问道:"老丈在宫中多少年了?"
老者叹了口气,声音沙哑:"嗨,说来惭愧,小老儿自十八岁进宫,如今已是六十有三,整整四十五年了,还是个扫地的杂役。"
"君上未曾想过重用你吗?"田忌又问。
老者闻言,忍不住笑了起来,那笑声里满是自嘲:"重用?先生莫不是拿小老儿寻开心?君上日理万机,怕是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。我无文韬无武略,就只会洒扫庭除,哪配得上君上重用啊!"
田忌却摆了摆手,示意他凑近一些。老者虽有些疑惑,但还是依言往前凑了凑。田忌压低声音,一字一句地问:"老丈,你想不想让君上重用你,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,子孙也能沾光?"
老者闻言,眼睛倏地亮了起来,随即又黯淡下去,摇了摇头:"先生说笑了,我这般模样,哪有那福气。"
"我有一计,可让你得偿所愿。"田忌神秘地笑了笑。
“这等好事儿咋能轮到我?”
田忌将他拉到一边,悄悄说:“我让你去见一个人,他能助你。”
老者变跟随田忌来到将军府上。
田忌说:“这位是孙先生。”又指着老者说“他自十八岁进宫,如今已是六十有三,整整四十五年了,还是个扫地的杂役呢。”
孙膑道:“你想得到君上重用吗?”
“那谁不想啊。”
“今日歌我给你出个办法。”
“那感情好。”
"如今君上正苦苦寻觅千里马,你只需自告奋勇,说你能为他找到千里马即可。"
老者一听,吓得连连后退,脸色都变了:"先生这是要我送死啊!我连千里马长什么样都没见过,怎能欺骗君上?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!"
孙膑连忙拉住他,附在他耳边,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。老者越听眼睛越亮,脸上的担忧渐渐被兴奋取代。等孙膑说完,他一拍大腿:"先生此计甚妙!小老儿豁出去了,若是成了,定当报答先生的大恩!"
第二天早朝结束后,威王正坐在勤政殿里批阅竹简,忽闻殿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:"臣有事启奏君上!"
威王皱了皱眉,问道:"何人喧哗?"
内侍连忙回报:"回君上,是宫中负责洒扫的老杂役,名叫石父。"
威王有些诧异:"一个杂役有什么事要启奏?让他进来吧。"
石父颤巍巍地走进殿内,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:"臣石父,叩见君上。听闻君上正在寻觅千里马,臣不才,愿为君上寻来世间至骏的千里马。"
威王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:"你一个扫地的杂役,连宫城都没出过几次,怎敢说能找到千里马?"
石父抬起头,眼神坚定地说:"君上莫要小瞧臣,臣虽身份低微,却有寻马的诀窍。若臣寻不到千里马,甘愿受罚!"
威王见他说得郑重,心中一动。反正之前派了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没找到,不如就让这个杂役试试,权当死马当活马医。于是他点了点头:"好,寡人便信你一次。给你五百金作为盘缠,限你三个月内寻到千里马。若是成功了,寡人封你为'寻马大夫',赏你良田百亩;若是失败了,寡人也不治你的罪,只当你是妄言一场。"
石父大喜过望,再次磕头谢恩:"谢君上恩典!臣定不辱使命!"说罢,他接过内侍递来的五百金,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,转身离开了勤政殿。
田忌得知此事后,连忙找到孙膑,疑惑地问:"先生让石父去寻马,难道真的相信他能找到千里马?"
孙膑笑道:"能否找到千里马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能'带'回什么。"
石父怀揣着五百金,一路向西而行。他虽不知道孙膑的具体用意,但牢记着孙膑的嘱咐:"若遇千里马,无论死活,皆要重金购回。"他先是到了赵国的邯郸,四处打听千里马的消息,可人们要么摇头说不知,要么就指着一些普通的马说是千里马,石父虽不懂马,却也知道那些马绝非千里之质。接着他又去了燕国的蓟城,依旧一无所获。眼看着三个月的期限快到了,石父心中焦急万分,难道自己真的要辜负孙膑先生的期望,辜负君上的信任吗?
这天,石父来到了魏国的大梁城外,坐在一家客栈的门口唉声叹气。一位牵着马的老者路过,见他愁眉不展,便上前问道:"老丈为何如此忧愁?"
石父叹了口气,把自己受威王所托寻千里马的事说了一遍。老者闻言,眼睛一亮:"巧了!我前几日在城西的张家庄,听闻张老汉家有一匹千里马,只是...唉,可惜了。"
石父连忙抓住老者的手,急切地问:"可惜什么?那匹马现在在哪里?"
老者摇了摇头:"那匹千里马啊,真是神驹!身高八尺,毛色如墨,日行千里不在话下。可张老汉守着这匹宝马,却始终遇不到识货的人。前几天,那马不知怎的,突然不吃不喝,没过几天就死了。"
石父一听,如遭雷击,瘫坐在地上,嘴里喃喃道:"死了...怎么就死了呢...我可怎么回去复命啊..."
老者见他可怜,安慰道:"老丈也别太伤心了。张老汉说,那匹马虽是死了,可他舍不得吃马肉,也舍不得丢弃,就把它埋在了自家的后院里。"
石父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希望:"你是说,马尸还在?"老者点了点头:"应该还在,毕竟才死了没几天。"石父二话不说,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递给老者:"多谢老丈告知!还请老丈为我带路,去张家庄一趟!"
老者接过铜钱,领着石父往张家庄走去。一路上,石父的心怦怦直跳,他想起孙膑的嘱咐,不管马是死是活,都要重金购回。虽然这是一匹死马,但或许真的能如孙膑所说,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。到了张家庄,石父见到了张老汉,说明来意后,张老汉先是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:"你这人莫不是疯了?一匹死马有什么好买的?"
石父认真地说:"老伯,这匹马是千里马,就算死了,也有它的价值。您开个价吧,只要我能承受,一定买下。"
张老汉见他不像开玩笑,便试探着说:"这匹马活着的时候,我至少要卖一万金。如今死了,你要是真想要,就给五千金吧。"
石父一听,倒吸一口凉气:"五千金?老伯,我身上只有五百金啊。"
张老汉皱了皱眉,打量了石父一番,见他衣着朴素,不像是有钱人,便说:"五百金就五百金吧,反正也是死马,留着也没用。不过我可事先说明,只能给你一个死马头,马身我还要留着。"
石父连忙答应:"行,只要是千里马的头就行!"于是他付了五百金,小心翼翼地将死马头包裹好,背在背上,踏上了返回临淄的路程。
一路上,人们见他背着一个血淋淋的马头,都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有人说他是疯子,有人说他是傻子,花五百金买个死马头。石父却毫不在意,他只想着快点回到宫中,向威王复命。
回到临淄宫城,石父直接来到勤政殿。此时威王正在和大臣们商议国事,见石父背着一个包裹进来,便皱了皱眉:"石父,你寻到千里马了?"
石父跪在地上,将包裹打开,露出了里面的死马头,说道:"启禀君上,臣幸不辱命,寻到了千里马。"
威王低头一看,见是一个血淋淋的死马头,顿时勃然大怒,一拍案几,喝道:"放肆!寡人让你寻活的千里马,你却给寡人弄来个死马头,还花了五百金!你这是存心戏耍寡人吗?"
殿内的大臣们也都惊呆了,纷纷指责石父胆大妄为。
石父却不慌不忙地磕了个头,说道:"君上息怒,臣不敢戏耍君上。这确实是一匹千里马的头,臣花五百金买下它,自有深意。"
威王怒极反笑:"哦?你倒说说,一个死马头能有什么深意?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寡人定要治你的罪!"
石父抬起头,从容不迫地说:"君上,您想想,天下人都知道您在重金寻觅千里马,可之前派了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没找到,人们都以为您只是说说而已,或者担心就算有千里马,也卖不上好价钱。如今臣花五百金买了一个死马头,消息传出去,天下人都会知道,您连死的千里马都肯花高价购买,那活的千里马岂不是能卖更高的价钱?到时候,那些拥有千里马的人,还会不主动把马送上门来吗?"
威王闻言,愣住了。他仔细一想,石父的话并非没有道理。之前他虽然重金求马,但始终没有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诚意。若是真的如石父所说,让天下人知道自己对千里马的重视,或许真的能引来千里马。
田忌在一旁见状,连忙上前说道:"君上,石父所言极是。这五百金看似花得冤枉,实则是为君上树立了求马的诚意,乃是长久之计啊。"
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,称赞石父有勇有谋。
威王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,他点了点头,说道:"石父,你说得有理。寡人错怪你了。"说罢,他命内侍取来百两黄金,赏给石父:"这是给你的赏赐,你暂且退下吧。"
石父磕头谢恩,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。
果然,不出石父所料,他花五百金买死马头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。人们都议论纷纷,说齐王对千里马的喜爱已经到了连死马都不惜重金的地步。那些拥有千里马的人听闻后,都动了心思。他们心想,既然威王连死马都肯买,那活马肯定能卖个好价钱,而且还能得到威王的赏识,说不定还能封官加爵。
没过多久,就有一位来自秦国的马商,牵着一匹毛色雪白的千里马来到临淄,求见威王。威王亲自来到宫门外迎接,见那匹马神骏非凡,身高八尺,四蹄如踏白雪,果然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。他大喜过望,当即以五千金的价格买下了这匹马,并封马商为"献马侯"。
消息传开后,越来越多的人牵着千里马前来献马。不到一年半载,威王就得到了五匹千里马,每一匹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。他骑着其中一匹最神骏的黑马,巡视齐国各地,百姓们见大王骑着如此威风的千里马,都纷纷称赞威王英明神武。
威王深有感触地说:"不仅是寻马,治国也是如此啊。寡人之前总想着用重金聘请贤才,却忽略了向天下人展示求贤的诚意。今后,寡人也要像对待千里马一样,真心实意地招揽贤才,让天下的有识之士都来投奔齐国。"
田忌在一旁附和道:"君上有此雄心,齐国何愁不强盛!"
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在御花园里,照在威王和他的千里马身上,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壮丽的画面。威王看着眼前的千里马,心中充满了喜悦。他知道,这不仅仅是几匹千里马,更是齐国强盛的希望。而那个曾经默默无闻的杂役石父,也因为买死马头的功劳,被封为了"寻马大夫",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,成为了宫中人人羡慕的对象。


8、田忌赛马威王输  洒扫庭除迎孙膑
秋风卷着梧桐碎叶掠过宫墙,孙膑拄着楠木杖立在田忌府的雕花廊下,满地枯黄的槐叶,在他眼中竟化作魏国牢狱中凝固的血渍。髌骨被剜去的创口早已愈合,可每走一步,那深入骨髓的隐痛仍会蔓延开来,沉淀成他眼底化不开的沉静。当年鬼谷山中,与庞涓对弈时还会为一步错棋蹙眉懊恼的青年,如今只剩被苦难锻造成钢的躯壳,以及那颗藏着千条妙计、万种韬略的七窍玲珑心。
“先生,君上又遣内侍来邀将军赛马了。”侍从的声音将孙膑从沉思中唤醒。他转过身,见田忌正从外厅大步流星走来,玄色劲装勾勒出宽厚的肩背,可眉宇间却拧着一团化不开的郁气,自打威王得了那几匹西域进贡的宝马,每月总要邀他赛上三五回,每一次,他都输得片甲不留,连府中积攒的银钱都快输空了。
“又是赛马?”田忌重重落座案前,端起茶盏猛灌一口,滚烫的茶水也浇不灭心头的烦躁,“君上的马皆是千里挑一的良驹,上驷‘追风’能追流云赶日月,中驷‘逐月’可逐疾风过平川,下驷‘奔雷’也赛过山野奔鹿。我这府里的马虽也精心调养,可跟皇家御马厩的比起来,终究差着一截。这赛法偏又是上等马对上等马,中等马对中等马,下等马对下等马,三局两胜,我如何能赢?”
孙膑缓步走到案边,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叠厚厚的赌契,每张纸上都赫赫写着“田忌输银百两”的字样。“将军莫急,”他开口时,声音带着久居暗牢留下的沙哑,却透着沉稳的力量,“赛马之事,我早有耳闻。只是不知,君上的马当真每一等都比将军的快出许多?”
“快不了多少,可偏偏就是快那么一点!”田忌猛地拍向案几,茶盏都震得嗡嗡作响,“上回赛上驷,我那‘踏雪’只比‘追风’慢了半个马身;中驷‘闪电’跟‘逐月’也不过差了三四步。可就是这分毫之差,每局都让我输得哑口无言,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。”
孙膑微微颔首,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,陷入沉思。庞涓当年在鬼谷的话语忽然浮现:“兵者,势也。势可借山借水,亦可转守为攻。”赛马与行军打仗,道理本就相通。若一味硬碰硬,以己之短攻彼之长,自然只能落得惨败。可若是换个思路,以局部之失换全局之胜……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精光,抬眸看向田忌:“将军若信我,这次赛马,我定能让将军赢。”
田忌闻言一愣,随即苦笑着摇头:“先生莫不是宽慰我?马还是这些马,赛场还是那个赛场,怎么可能赢?”
“马不用换,只需换个赛法。”孙膑俯身向前,在田忌耳边低语了数句。田忌的眼睛越睁越大,烦躁的神色渐渐被惊愕取代,到最后猛地站起身,连连摆手:“不行不行!这万万不可!以上驷对中驷,以中驷对下驷,以下驷对上驷,这分明是钻规则的空子,岂不是欺君之罪?君上若是动怒,我这将军之位怕是都保不住!”
孙膑伸手扶住他的手臂,语气郑重如金石落地:“将军,兵者诡道也。战场之上,若固守成规、不知变通,只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。赛马虽非真刀真枪的战场,可其中的谋略之道却毫无二致。君上素来求贤若渴,只是被常胜的傲气蒙蔽了双眼。他若见将军能以弱胜强,非但不会怪罪,反而会察觉将军的谋略,进而重用你我。反之,若将军一味退缩避战,只会让邹忌那等奸佞更加轻视,迟早会被他们寻机夺去兵权,到那时悔之晚矣。”
田忌沉默了。邹忌这些年仗着威王宠信,在朝堂上处处排挤自己的画面涌上心头,克扣军饷、谗言诋毁,若不是靠着早年攻打鲁国、击退燕国的战功,他早已被罢官夺职。他看向孙膑那双深邃的眼眸,里面没有半分戏谑,只有胸有成竹的笃定。田忌深吸一口气,猛地咬牙:“好!我信先生一次!成败在此一举!”
三日后,临淄城外的遄台赛马场人声鼎沸,旌旗招展。威王身着明黄色锦袍,斜倚在高台上的软榻上,身边陪着满面堆笑的相国邹忌。他瞥见田忌牵着马走进赛场,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:“田忌啊田忌,上回输了五百两还没够?今日莫不是想把将军府的家底都搬来输光?”
田忌双手抱拳,声音铿锵有力:“君上,臣不服气!今日若是再输,臣甘愿将将军府俸禄减半,充入国库;若是赢了,臣只求君上答应臣一件事。”
“哦?倒是稀奇。”威王坐直身子,来了兴致,“你说说看,只要你能赢,寡人无有不允。”
“臣若赢了,只求君上见见臣身边一位先生。”田忌侧身让开,身后的孙膑缓缓上前。他身着素色粗布衣衫,手中拄着木杖,虽身形略显佝偻,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,对着高台上的威王微微躬身行礼。威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,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,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
邹忌在一旁看清孙膑的模样,心头猛地一沉,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。他早听闻淳于髡从魏国偷偷救回一个受了膑刑的谋士,名叫孙膑,竟是兵圣孙武的后人。他一直想在威王面前参奏这本,却苦于没有实证。如今见孙膑现身赛马场,他立刻凑到威王耳边,压低声音道:“君上,此人乃是魏国钦犯孙膑!淳于髡把他从魏国偷偷救回藏在田忌府上,庞涓正发下海捕文书捉拿他,我们若留着他,魏国必定会以此为借口出兵伐齐,到那时边境又要生灵涂炭了!”
威王眉头微蹙,刚要开口斥责,田忌已抢先一步说道:“君上明鉴!孙膑先生乃是遭庞涓嫉妒陷害,才被迫逃离魏国。他有经天纬地之才、安邦定国之策,今日赛马之法便是先生所授。若臣能赢,还请君上勿听谗言,亲自与先生一叙,便知臣所言非虚。”
威王见田忌说得斩钉截铁,心中的好奇心压过了对魏国的顾虑。他摆了摆手:“好!寡人便先看看这场赛马。若是你们真能赢,寡人自会亲自召见他。”说罢,他高声吩咐手下:“把前几次赢得的银钱都抬来,再添上一千两黄金,今日寡人要与田将军好好赌一场!”
“铛——”一声清脆的锣响划破赛场上空,第一局比赛正式开始。田忌按照孙膑的吩咐,拍了拍下驷“灰影”的脖颈,将它牵到赛道上。对面,威王的上驷“追风”正昂首嘶鸣,神骏非凡。发令锣再次响起,“追风”四蹄翻飞,如一道黄色闪电般蹿了出去,“灰影”拼尽全力追赶,可身影还是越来越远,最终落后了整整一个马身。
第一局下来,威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:“田忌,这就是你说的好主意?简直是自取其辱!”
邹忌也在一旁添油加醋:“君上英明!田忌本就是个只会冲锋陷阵的武夫,哪里懂得什么谋略,连赛马都这般愚笨。”
田忌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手心也攥得发白,忍不住转头看向孙膑。孙膑却依旧面色平静,只是对着他微微点头,那眼神仿佛在说“按计划行事”。田忌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慌乱,牵过上驷“踏雪”,准备第二局比赛。
第二局,田忌派出上驷“踏雪”对阵威王的中驷“逐月”。“踏雪”本就比“逐月”快上一线,加之方才养精蓄锐,毫无体力消耗,发令锣一响,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,鬃毛在风中飞扬。“逐月”奋力追赶,四蹄扬起阵阵尘土,却始终被“踏雪”甩在身后。最终,“踏雪”率先冲过终点线,赛场边顿时响起一阵惊呼。
第二局下来,威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他猛地坐直身体,死死盯着赛场:“怎么回事?‘踏雪’今日怎会跑得如此之快?”
邹忌也收起了谄媚的笑容,眉头紧锁,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安。
第三局比赛至关重要,胜负在此一举。田忌派出中驷“闪电”对阵威王的下驷“奔雷”。“闪电”与“奔雷”速度本就不相上下,如今“闪电”以逸待劳,更是占尽优势。两匹马并驾齐驱,马蹄声如密集的鼓点,震得地面微微发麻。赛场边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,目光紧紧锁定在两匹马上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就在即将冲线的刹那,“闪电”突然仰头嘶鸣,猛地发力,甩开“奔雷”半个马身,率先冲过了红色的终点线。
第三局结束,“赢了!我赢了!”田忌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,一把抱住身边的孙膑。赛场边的观众也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,掌声与叫好声此起彼伏。
威王目瞪口呆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他死死盯着田忌身边的孙膑,心中充满了震惊与强烈的好奇。过了许久,他才缓过神来,对着田忌高声喊道:“田忌,你过来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为何今日你能反败为胜?”
田忌牵着孙膑快步走到高台下,躬身行礼道:“君上,这并非臣的功劳,全是孙膑先生的妙计。是先生教臣换了赛法,以下驷对上驷,主动舍弃一局;再以上驷对中驷、中驷对下驷,确保两局获胜,如此便三局两胜,赢得比赛。”
威王恍然大悟,眼中瞬间迸发出欣赏的光芒,他看着孙膑道:“原来如此!先生果然是难得的奇才!寡人记起来了,你便是当年寡人让淳于髡从魏国接回的孙膑吧?寡人忙于政务,竟一直未曾召见先生,实在是怠慢了!”
孙膑躬身回礼,语气谦逊:“罪臣孙膑,见过君上。臣乃刑余之人,承蒙田忌将军收留,如今能得君上相见,已是莫大的荣幸。”
威王连忙亲自上前扶起孙膑,语气恳切:“先生何出此言?你有如此惊天动地的谋略,乃是我齐国之幸!寡人之前未能识得英才,还请先生恕罪。”说罢,他突然转身对身后的侍从吩咐:“快取扫帚来!”
侍从们都愣住了,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。田忌也急忙劝阻:“君上乃一国之君,万金之躯,怎能做此清扫之事?”
威王接过侍从递来的扫帚,弯腰清扫着高台下的落叶,一边扫一边说道:“昔年燕昭王筑黄金台招揽天下贤才,传为千古美谈。今日寡人得了孙膑先生这样的绝世奇才,理当扫地相迎,方能显出寡人求贤的诚意!”他扫到孙膑面前,停下脚步,双手握住他的手,郑重说道:“先生,寡人恳请你留在齐国,辅佐寡人成就称霸诸侯的大业!”
孙膑看着威王手中的扫帚,又望了望他眼中真挚的光芒,心中百感交集。魏国牢中的酷刑、庞涓的背叛、逃亡路上的艰辛……种种过往涌上心头,本以为此生再无施展抱负的机会,没想到在齐国竟能得到如此礼遇。他热泪盈眶,对着威王深深一揖:“君上如此厚爱,臣定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,为齐国肝脑涂地!”
邹忌站在一旁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双手紧紧攥着衣袖。他万万没想到,孙膑竟能得到威王如此看重,心中既嫉妒又恐慌。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,试图挽回局面:“君上,孙膑乃是魏国通缉的要犯,庞涓心胸狭隘,必定不会善罢甘休。我们若重用孙膑,魏国定会以此为借口大举伐齐,到那时齐国危矣!”
威王冷笑一声,语气中满是不屑:“庞涓?他若敢来,寡人正好让他见识一下我齐国的军威!这些年,齐国迫于魏国威势,不得不俯首称臣,寡人早就忍够了!如今有孙膑先生辅佐,寡人定能整军经武,让齐国强大起来,再也不受他国欺凌!”
田忌也上前一步,朗声说道:“君上说得对!江山社稷从不是靠嘴皮子功夫能保住的,唯有招揽真正的英才,才能让国家强盛。孙膑先生精通兵法谋略,有他在,我齐国军队必定能所向披靡,无往而不胜!”
威王点了点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孙膑:“先生,寡人现在就封你为大将军,取代田忌的位置,统领齐国全军,掌管所有军事要务!”
孙膑却轻轻摇了摇头,躬身推辞道:“君上,臣多谢您的信任与厚爱。但臣刚到齐国,寸功未建,实在不敢贸然接受大将军之职,恐难服众。况且,臣如今的身份还不宜暴露,一旦让庞涓知晓臣在齐国掌军,他必定会立刻出兵伐齐。如今齐国的国力尚未完全恢复,还未做好与魏国正面抗衡的准备,臣恳请君上让臣留在田忌将军身边,暗中为齐国出谋划策,训练兵马。等时机成熟,臣再助君上打败魏国,一雪前耻!”
威王闻言,心中对孙膑的敬佩更甚,既有谋略,又懂隐忍,果然是难得的栋梁之才。他点了点头:“好!就依先生所言!从今往后,田忌将军凡事都要与孙膑先生商议,齐国的军事大计,全凭先生决断,寡人绝不干涉!”
田忌连忙单膝跪地,高声应道:“臣遵旨!”
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满赛马场。威王牵着孙膑的手,并肩向王宫走去。孙膑拄着木杖,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沉稳,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,仿佛在为齐国的新生敲打着节拍。他知道,自己的人生即将翻开崭新的篇章,而齐国的命运,也将在他的谋略之下,悄然驶向称霸诸侯的航向。属于孙膑的时代,正缓缓拉开帷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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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出笼孙膑为齐谋  庞涓懊恼又生计
暮秋的魏国相府,烛火在铜制灯台上跳跃,将庞涓的影子拉得狭长而扭曲。
他背着手站在书房中央,案几上摊着的竹简被怒火掀得散落一地。三天前还被铁链锁在马厩柴房的孙膑,竟像人间蒸发般没了踪影。侍卫们搜遍了大梁城的每一个角落,连城门的画像都贴满了,却连半片衣角都没找到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庞涓猛地踹翻身边的矮凳,木凳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。他想起孙膑装疯卖傻时趴在地上啃生米的模样,想起自己因一时“心软”没立刻杀他,如今却让这瘸子在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,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。孙膑不仅活着,还带走了他心心念念的《孙子兵法》残卷,一旦让他投靠他国,自己多年经营的“魏国第一名将”名声,迟早要被这同门师弟踩在脚下。
“元帅,公孙阅先生带到。”门外侍卫的声音小心翼翼,打断了庞涓的思绪。他深吸一口气,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戾气,重新坐回案几后,却依旧攥紧了拳头。“让他进来。”
公孙阅推门而入时,还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。他刚从城郊军营巡查回来,听闻庞涓急召,便马不停蹄地赶来。见书房内一片狼藉,庞涓脸色阴沉如水,他心里咯噔一下,已知是为孙膑逃跑之事。“元帅深夜召我,不知有何吩咐?”公孙阅躬身行礼,目光不敢与庞涓对视。
庞涓猛地拍案而起,快步走到公孙阅面前,怒目圆睁:“你老实回答我,孙膑是怎么逃跑的?”他的声音像淬了冰,每一个字都带着压迫感。
公孙阅心头一紧,却依旧保持着镇定,拱手道:“元帅,孙膑怎么逃出去的,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啊。柴房守卫是您亲自安排的亲信,我若能得到半点消息,早就会第一时间禀报您了。”
“是吗?”庞涓冷笑一声,伸手捏住公孙阅的下巴,强迫他抬起头,“我听说,前几日你去柴房给孙膑送过药?”
公孙阅瞳孔微缩,随即解释道:“那是您吩咐的,说孙膑虽疯,但毕竟是同门,不能让他病死在柴房,我才遵令送去的疗伤草药啊。”
“疗伤草药?”庞涓松开手,后退两步,“我看你是借着送药的名义,给那瘸子通风报信吧!”
一听这话,公孙阅连忙跪伏在地,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急切:“元帅明察!我对元帅忠心耿耿,从入魏以来便鞍前马后,怎敢背叛您?孙膑是您的死敌,也是魏国的隐患,我若帮他,岂不是自寻死路?”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,后背却已渗出冷汗。其实他确实对孙膑心存怜悯,也曾在送药时隐晦提醒过他“大梁城东门守卫换防时间”,但此事绝不能让庞涓知道。
庞涓绕着公孙阅走了两圈,靴底摩擦地面的声音让空气都变得凝重。他突然拔出腰间的青铜剑,剑尖直指公孙阅的咽喉:“你不说清楚,今日我便杀了你,以儆效尤!”
剑刃的寒光映在公孙阅脸上,他却挺直了脊背,沉声道:“元帅就是杀了我,我还是不知道。若元帅不信,可将我关押审问,或派人查我近日行踪,若有半分通敌之举,我甘愿伏法。”
庞涓盯着他看了许久,见公孙阅神色坦然,不似作伪,心里的怀疑稍稍松动。他收回剑,插回剑鞘:“那你认为谁能知道呢?”
公孙阅松了口气,起身道:“依我之见,孙膑疯癫多日,接触过的人寥寥无几。除了守卫,便是……易姜夫人。”
“易姜?”庞涓眉头一皱。公孙阅连忙补充:“夫人曾与孙膑有情,若说有人能让孙膑放下戒心,恐怕只有她了。”
庞涓却摇了摇头:“她也不知道。”
公孙阅急道:“她喜欢过孙膑,她肯定知道!”
“我早已问过了。”庞涓摆了摆手,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“正因为她喜欢过孙膑,才说不知道啊!”
公孙阅还想争辩,却被庞涓打断:“她如果知道孙膑还活着,绝不会嫁给我的。”
这话像一根刺,扎在庞涓心头。他想起半年前,孙膑受膑刑后整日疯疯癫癫,易姜抱着他痛哭了一场,随后便主动来找自己,说“看清了孙膑的懦弱,愿嫁与元帅为妻”。那时他以为自己赢了,不仅除掉了孙膑的威胁,还得到了这个让他心动已久的女子。可如今孙膑逃跑,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易姜当时的决定。
回到内院时,易姜正坐在窗前刺绣。烛光照在她脸上,柔和的轮廓让庞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。他走过去,从身后轻轻抱住她:“可能你已经知道了。”
易姜手中的绣花针顿了一下,转过身眨巴着眼睛问:“我知道什么了?”
“孙膑还活着,而且还在齐国当了军师。”庞涓盯着她的眼睛,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波澜,“你一定很高兴吧?”
易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她推开庞涓的手,语气平淡:“不高兴。”
“为什么不高兴?”庞涓追问。
易姜拿起桌上的茶杯,抿了一口,露出怨恨的神色:“我恨他,他欺骗了我。我不在乎他的腿,也不在乎他的地位,当初心甘情愿要嫁给他,可他却装疯卖傻欺骗我,然后逃之夭夭。我在他眼里,到底算什么?”
庞涓凝视着她,见她眼眶微微泛红,语气里满是委屈与愤怒,不似作假。他想起易姜嫁给自己后,每日悉心照料他的饮食起居,从未有过半句怨言,心里的怀疑渐渐消散。“呵呵,他怕我杀他,才装疯卖傻逃离魏国的。”他笑着安慰道。
可这话却像触动了易姜的神经,她突然放下茶杯,眼泪泉涌而出,尖声痛哭起来:“他怕你?他若真怕你,当初就不会来魏国!他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,却为了保命装疯,连我都骗……”
庞涓连忙抚摸着她的双肩,轻声安抚:“好了好了,别哭了。他既然不仁,休怪我不义。我要请求魏王准许我联合楚韩燕三国共同伐齐,去杀掉孙膑。”
易姜抬起泪眼,看着庞涓:“孙膑已经是个残疾人了,你还要穷追不舍要杀掉他?再说了,我已经嫁给了你,你的目的不是达到了吗?”
庞涓眼神一沉,语气带着一丝贪婪:“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你。”
“我知道,你梦寐以求的是《孙子兵法》。”易姜轻声说。
庞涓点点头:“你既然什么都清楚,就该明白我一定要除掉孙膑。那部兵法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,只要能得到它,我就能让魏国称霸诸侯。”
“魏王又不傻,他会同意你的请求?”易姜疑惑道。如今魏国虽强,但齐国也非弱旅,贸然伐齐风险太大。庞涓却嘿嘿一笑,胸有成竹地说:“你放心,看我怎样去说动魏王。”
次日清晨,庞涓身着朝服,早早来到王宫。
魏王正在御花园中与大臣们议事,见庞涓前来,便招手让他上前。“元帅今日前来,可有要事?”魏王问道。
庞涓躬身行礼,沉声道:“启禀大王,臣有一事关乎魏国霸业,恳请大王屏退左右。”魏王见他神色严肃,便让大臣们退下,只留贴身侍卫在远处守候。
“大王可知,孙膑已逃至齐国,被齐侯拜为军师?”庞涓开口道。
魏王脸色微变:“哦?那瘸子竟还活着?”
“不仅活着,还带走了《孙子兵法》的残卷。”庞涓语气凝重,“孙膑之才,远超臣下。若让他在齐国站稳脚跟,日后必成魏国心腹大患。当年吴国因孙武的兵法称霸诸侯,如今齐国得了孙膑,定会对我魏国虎视眈眈。”
魏王皱起眉头,踱步沉思:“可齐国与我魏国无冤无仇,贸然伐齐,恐会引起诸侯不满啊。”
庞涓连忙道:“大王多虑了。臣已有计策,可联合楚、韩、燕三国共同伐齐。楚国与齐国素有边境之争,韩国需借魏国之势对抗秦国,燕国则想趁机扩张领土。只要我魏国牵头,三国定会响应。到时分四路大军伐齐,齐侯必首尾难顾,孙膑纵有天大本事,也难敌四国联军。”
“那联军主帅之位,你想如何安排?”魏王问道。
庞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:“臣愿担此重任。若能斩杀孙膑,夺得《孙子兵法》,臣定能率军横扫诸侯,让魏国成为天下霸主!”
魏王看着庞涓自信的模样,又想起他多年来为魏国立下的赫赫战功,缓缓点头:“好,本王准你所请。你即刻派人前往楚、韩、燕三国游说,务必促成联盟。所需粮草军械,本王会让人全力筹备。”
“谢大王!”庞涓大喜,跪地叩谢。
离开王宫时,他抬头望向天空,阳光刺眼,却照得他野心勃勃。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率领大军攻破齐都,孙膑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场景,那部失传已久的《孙子兵法》,很快就会属于他了。
回到相府,庞涓立刻召集公孙阅等谋士,商议游说三国的细节。
公孙阅看着庞涓意气风发的样子,心里却隐隐不安。他知道孙膑的才能,也清楚齐国并非那么容易对付,可他不敢劝阻庞涓,这位元帅一旦认定的事,谁也改变不了。
而此时的内院,易姜正站在窗前,望着远方的天空。她手里攥着一枚小巧的玉佩,那是孙膑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。其实她早就料到孙膑会逃跑,在公孙阅送药的前一天,孙膑趁守卫不注意,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“东门三更,齐使接应”。她没有阻拦,也没有告诉庞涓,她恨孙膑的欺骗,却更不忍看着他死在庞涓的剑下。
“夫人,元帅让您去前堂议事。”侍女的声音传来,打断了易姜的思绪。
她收起玉佩,擦了擦眼角的泪痕,转身向外走去。她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会带来什么,但她知道,庞涓与孙膑之间的恩怨,终究要在战场上做个了断。
三日后,庞涓派出的使者分别前往楚、韩、燕三国。楚国国君听闻能借机削弱齐国,当即答应出兵;韩国国君因惧怕秦国,也愿意依附魏国;燕国则提出要分得齐国的两座城池作为条件,庞涓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短短半个月,四国联盟便已成型,共集结大军二十万,由庞涓担任主帅,兵锋直指齐国。


10、联军攻占数座城  放弃临淄不采纳
中原大地金风萧瑟,一场席卷齐国的战火却正烧得炽热。魏将庞涓以“齐背盟约,私通秦国”为由,邀约楚、韩、燕三国出兵伐齐,四国联军号称二十万,自西、南、北三面压境而来。不过半月,齐国边境的平陆、阿城、即墨三座重镇相继陷落,联军锋芒直指齐国都城——临淄。
临淄城内,往日的繁华早已被惶恐取代。街面上行人步履匆匆,商户闭门歇业,唯有巡城的甲士往来穿梭,甲叶碰撞的铿锵声更添几分肃杀。宫城之内,齐威王田因齐立于章华殿的丹陛之上,手中攥着边关急报。殿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落,飘进空旷的庭院,恰似齐国此刻摇摇欲坠的国运。
“诸位卿家!”威王的声音打破了死寂,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,“联军已至济水南岸,三日便可兵临城下。尔等皆是寡人的股肱之臣,难道就无一人能献退敌之策?”
殿下两侧的文武大臣纷纷垂首,无人应声。相国邹忌捻着山羊须,眉头紧锁;大司马田忌面色凝重,时不时看向站在武将列末的孙膑;几位宗室大夫更是交头接耳,神色慌乱。孙膑身着一袭素色儒衫,虽因早年受膑刑无法直立,却依旧脊背挺直,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,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思虑。
威王见众臣缄默,怒火渐起,将手中的竹简重重摔在案上:“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!昔日寡人招揽天下贤才,许以高官厚禄,如今国难当头,你们却一个个噤若寒蝉!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吗?”
就在此时,田忌大步出列,身后的孙膑则由侍从搀扶着,缓缓上前。田忌身着磨损的将军便装,甲胄上还沾着边关的尘土;孙膑更是布衣布鞋,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格格不入。二人行至殿中,田忌单膝跪地,孙膑则拱手长揖:“臣田忌、孙膑,参见君上。臣等刚从边关赶回,不及更换朝服,还请君上恕罪。”
威王见二人出列,眼中闪过一丝希冀,连忙抬手:“大敌当前,礼数从简!田将军、孙军师快快请起。你们二人久在军中,定有退敌良策,快快讲来!”
田忌起身,示意孙膑先说。孙膑微微颔首,朗声道:“启禀君上,臣与田将军日夜商议,认为联军虽势大,却各怀异心,可施‘伐交之策’,分而击之。”
“哦?何为伐交之策?”威王前倾身体,急切地问道。
孙膑从容答道:“臣已遣人探查明白,三国出兵各有图谋。楚国令尹昭阳之所以出兵,是因庞涓许诺,待破齐之后,魏国将与楚国结盟,共抗秦国,平分河西之地。君上只需派使者携带重礼,向楚王重申盟约,许诺若楚国退兵,齐国愿与楚结为‘兄弟之国’,共拒强魏,楚国必心动。”
“那韩国呢?”威王追问。
“韩国主将公叔婴出兵,是为收回五年前被魏国攻占的宜阳、成皋二城。”孙膑继续道,“臣以为,可派说客面见公叔婴,晓以利害:齐若灭亡,魏国便无东顾之忧,届时必然撕毁盟约,宜阳二城不仅要不回,韩国反而会陷入魏、秦夹击之中。公叔婴是韩国名将,深知唇亡齿寒之理,定能明白其中要害。”
威王微微点头,又问:“燕国呢?燕昭侯向来与齐不睦,此次出兵恐怕不易说动。”
“燕国出兵,实则是受赵国怂恿。”孙膑笑道,“去年赵国将河间之地的三座城邑赠予燕国,条件便是燕出兵助魏伐齐。君上只需下一道诏令,将赵国赠予燕国的城邑正式划归燕国,并承诺日后齐国与燕国通商免税,燕将乐毅必然会权衡利弊。毕竟,燕国与齐接壤,若真与齐死战,损耗国力,反而让赵国渔翁得利。”
一番话下来,朝堂上的气氛稍稍缓和,几位大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。可威王却依旧眉头紧锁:“孙军师所言虽有道理,可这些都是口头承诺。庞涓能说动三国出兵,必然许了他们实打实的好处。若是伐交不成,我齐国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?”
“君上所虑极是。”孙膑神色一凛,“若伐交不成,臣还有一策——放弃临淄。”
“什么?!”威王猛地站起,声音因震惊而颤抖。殿内瞬间炸开了锅,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,神色各异。
“孙膑你大胆!”率先发难的是宗室高大夫,他气得满脸通红,指着孙膑怒斥,“临淄乃是齐国百年都城,是列祖列宗的宗庙所在!轻言放弃,便是数典忘祖,国将不国!当年周武王定都镐京,即便犬戎入侵也未曾轻言放弃,你此举与卖国何异?”
孙膑毫不畏惧,从容反驳:“高大夫此言差矣。当年楚昭王时期,吴国攻破郢都,昭王出逃云梦泽,可楚国并未灭亡。后来申包胥哭秦庭,借兵复国,反而一举灭吴。可见都城得失,并非国家存亡的根本。若死守临淄,我齐军主力不足八万,联军却有二十万之众,一旦城破,不仅宗庙难保,军队也将全军覆没,到那时齐国才是真的亡国!”
高大夫被噎得说不出话,只得悻悻退下。这时,负责民政的晏大夫出列,神色凝重地说:“君上,孙膑军师的话虽有道理,可放弃临淄,城中数十万百姓将何去何从?敌军入城,难免烧杀抢掠,百姓若遭涂炭,我等身为臣子,何颜面对天下苍生?”
“晏大夫心系百姓,臣敬佩不已。”孙膑拱手道,“但臣所说的‘放弃临淄’,并非弃百姓于不顾。臣已计划在先,可提前半月组织百姓迁往莒城、即墨等地,带走所有粮食、牲畜。留给庞涓的,将是一座空城。魏军入城后,无粮可食,无民可掠,必然无法久留。届时我军主力在外休整,待魏军疲惫之际,便可一举收复失地。”
“即便如此,临淄也是齐国的象征!”鲍叔牙的后人鲍癸出列说道,“把都城让给敌人,会让天下诸侯耻笑我齐国懦弱。今后齐国在诸侯中还有何威信可言?”
“威信源于实力,而非一座城池。”孙膑针锋相对,“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,暂避吴王锋芒,最终反败为胜。若为了一时的威信,硬拼实力,导致国破家亡,那才是真的可笑!臣敢断言,若不放弃临淄,不出一月,临淄必破;若放弃临淄,不出三月,臣定能将魏军赶出齐国!”
威王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邹忌。邹忌清了清嗓子,缓步出列:“君上,臣以为,孙膑军师的伐交之策可行,但放弃临淄万万不可。我齐国乃是东方大国,地大物博,兵精粮足,即便联军势大,我等也应坚守都城,与敌人决一死战!宁可战死,也不能不战而退,让天下人笑话我齐国无人!”
邹忌的话正中威王下怀。威王本就不愿舍弃祖宗基业,更何况他作为大国君主,最看重的便是脸面。他扫视众臣,沉声道:“邹相国所言极是!伐交之策,寡人准了,即刻派使者前往楚、韩、燕三国。但放弃临淄之事,休要再提!若有人再敢言弃城,以通敌罪论处!”
孙膑见状,知道再争辩也无用,只得拱手道:“臣遵旨。”
散朝后,田忌与孙膑一同走出宫城。田忌忧心忡忡地说:“军师,威王不愿弃城,若是伐交不成,我军该如何应对?”
孙膑望着远处的临淄城墙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:“将军放心,臣早已留有后手。伐交之策成功率极高,只是需要时间。我们先派人游说三国,同时暗中调集主力部队,在济水北岸设伏。若三国退兵,庞涓势单力薄,必然会撤军;若伐交不成,我们便在济水与魏军决战,届时再想办法诱敌深入,寻机破敌。”
田忌点头称是。二人当即分头行动:田忌负责调集军队,加固济水防线;孙膑则亲自挑选使者,准备前往三国游说。
前往楚国的使者是大夫淳于髡。淳于髡能言善辩,曾多次代表齐国出使各国。他带着黄金百镒、玉璧十对,来到楚营拜见昭阳。昭阳本就对庞涓的承诺心存疑虑,见齐国使者带来重礼,又许诺与楚国结盟抗魏,心中早已动摇。淳于髡趁机说道:“令尹大人,魏国向来言而无信。当年魏文侯许诺将河西之地赠予楚国,可后来不仅反悔,还攻占了楚国的陉山。如今庞涓的承诺,不过是画饼充饥罢了。若楚国与齐国结盟,不仅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,还能借助齐国之力对抗秦国,这才是长久之计啊。”
昭阳沉吟片刻,最终点头道:“先生所言极是。回去告诉齐王,楚国愿意与齐国结盟,即便一时不便退兵,也不与齐交战。”
与此同时,前往韩国的使者也传回了好消息。公叔婴在听完齐国使者的分析后,深以为然,当即决定按兵不动,静观其变。而前往燕国的使者则花了些功夫,乐毅起初并不相信齐国的承诺,直到使者拿出齐王的亲笔诏书,承诺将河间三城正式划归燕国,并开放边境市场,乐毅才最终答应即使不撤军,也不主动帮助魏军。
短短十日之内,楚、韩、燕三国相继撤兵。消息传到魏营,庞涓气得暴跳如雷。他本以为四国联军能一举攻破临淄,没想到却被孙膑的伐交之策瓦解。此时魏军仅剩八万余人,而齐国主力已在济水北岸集结,兵力远超魏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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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庞涓谎称要撤兵 孙膑识破布犄角
暮色如墨,魏国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。
间人单膝跪地,将各国将军的议论原原本本禀报完毕,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。
谋士公孙阅急步走到庞涓案前,双手按在案几上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元帅,事不宜迟啊!齐国说客已在联军中游走多日,韩、赵两国将军已显露动摇之色,再拖下去我们便真成孤掌难鸣了!”
庞涓端坐虎皮椅上,手指轻轻敲击着案上的兵符,目光在舆图上临淄城的标记处逡巡。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却并未起身:“孤掌难鸣?公孙先生未免太过心急。”说罢,他突然抬手按住舆图,“传令下去,全军收拾行装,明日一早,准备撤军。”
“什么?”公孙阅惊得后退半步,瞪大了眼睛,“元帅,临淄城已被我军围得水泄不通,城内粮草最多支撑十日,指日可下啊!为何要在此时撤军?”
帐内其他偏将也纷纷侧目,满脸不解。
庞涓缓缓起身,走到帐中央,负手而立:“撤军自然是有条件的。”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,“派人去临淄告知齐侯,三日内交出孙膑,我便即刻率军退回魏国。若不答应,我明日便下令全力攻城,到时候临淄城破,玉石俱焚!”
公孙阅仍是疑惑:“可孙膑是齐国军师,齐君怎会轻易交出?”
“你不懂。”庞涓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孙膑虽有奇才,却是个‘刑余之人’,齐侯对他终究心存芥蒂。如今临淄危急,齐侯为保都城,必然会权衡利弊。再者,”他凑近公孙阅耳边,“我料定孙膑会主动求见齐侯,这出戏,才刚刚开始。”
魏国使者快马加鞭赶到临淄,将庞涓的条件禀报给齐威王。
威王听闻后脸色骤变,当即传召田忌、鲍大夫和邹忌入宫议事。偏殿内,烛火通明却气氛凝重,威王坐在龙椅上,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玉佩:“寡人找你们来,是有件关乎齐国存亡的大事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三人,“庞涓提出要撤军了。”
邹忌最先反应过来,拱手问道:“君上,庞涓素来狡诈,想必是有条件的吧?”
“正是。”威王沉声道,“他要我们三日内交出孙膑,否则便要全力攻城。你们说说,此事该如何处置?”
田忌一听,猛地站起身,双拳紧握:“君上,这分明是庞涓的阴谋!孙膑军师是我军的定海神针,若交出去,齐国再无抗衡魏军之力!”
鲍大夫也附和道:“田将军所言极是,庞涓与孙膑素有旧怨,若孙膑落入他手,必遭不测。且以庞涓的性格,即便交出孙膑,他也未必会真的撤军。”
邹忌却皱着眉沉吟:“可如今魏军兵临城下,联军又不可靠,若真要硬拼,临淄城怕是难以守住啊。”
三人争执不下,威王也陷入两难,正当此时,殿外传来侍卫的通报:“启禀君上,孙膑军师求见。”
“军师来得正好!”威王眼前一亮,连忙道,“快请他进来。”
孙膑拄着拐杖走进殿内,虽身形略显佝偻,眼神却依旧锐利。他向威王行礼后,开门见山:“臣听闻庞涓提出以臣换撤军,特来为君上分忧。”
威王叹了口气:“军师,寡人正为此事犯愁。你有何破解之法?”
孙膑微微一笑,走到舆图前,指着临淄城与城外齐军大营的位置:“此事不难,只需如此这般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将计划一一说出。
威王听着听着,脸上的愁云渐渐散去,最后不禁拍案叫好:“好!就按军师之计行事!”
次日清晨,临淄城内便忙碌起来。负责粮草监管的官吏带着士兵穿梭在各个粮仓,仔细清点粮食数量,将干粮分装成小包,分发给守城士兵。城门口,负责兵器发放的军官正有条不紊地向青壮百姓分发刀枪剑戟,百姓们虽面带紧张,却个个眼神坚定,有的甚至自发组织起来,搬运石块、滚木到城墙上。
兵器作坊内更是热火朝天,工匠们挥汗如雨,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。有的在锻造新的弓箭,有的在修理破损的战车,还有的在制作投石机的配件。
孙膑拄着拐杖穿梭在各个场所巡查,看到这全民皆兵的景象,微微点头。他走到一位正在打磨长枪的老工匠身边,轻声问道:“老丈,辛苦了。兵器够用吗?”
老工匠抬起头,抹了把汗:“军师放心,俺们连夜赶工,保证让守城的将士们有趁手的家伙!俺儿子也上城墙了,俺们父子俩都要保家卫国!”
孙膑心中一暖,正欲说话,田忌快步走来:“军师,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。”
孙膑转过身,神色严肃起来:“田将军,我要前往城外大营部署,都城的防御就交给你了。记住,务必以坚守为主,不可轻易出击。若非万不得已必须出击,一定要先与鲍大夫、邹忌商议,切不可擅自行动。”
田忌郑重地点头:“军师放心,末将定当遵令,死守临淄!”
孙膑点点头,随即带着几名侍卫,乘坐马车前往数十里外的齐军大营。一路上,只见尘土飞扬,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,看到孙膑的马车,纷纷行礼。马车行驶约一个时辰后,终于抵达大营。
田国等几位将军早已在营门口等候,见到孙膑,连忙迎了上去:“军师!”
孙膑下了马车,与众人一同走进中军大帐。帐内,众将围在舆图旁,神色凝重。孙膑走到舆图前,指着临淄城与大营的位置,缓缓说道:“诸位将军,我们现在要做的,就是与临淄城形成犄角之势,遥相呼应。”他顿了顿,用手指在舆图上划出一道弧线,“庞涓若全力围攻大营,必然会担心田将军从背后袭击;他若围攻都城,又会担心我们从背后偷袭;他若想同时围攻两地,兵力必然分散,难以支撑。”
田国皱着眉问道:“军师,可万一庞涓不管不顾,孤注一掷强攻其中一处呢?”
孙膑微微一笑:“放心,庞涓生性多疑,且魏军远道而来,早已疲惫不堪。我们只需坚守不出,拖上几日,待魏军粮草匮乏,军心涣散,到时候再与之决战,必能大获全胜。”
众将听后,纷纷点头称是,心中的疑虑也消散了不少。
与此同时,庞涓正带着公孙阅和几名亲卫,在距离临淄城不远的高地上查看军情。远远望去,临淄城墙上旌旗招展,士兵们严阵以待,城门口更是戒备森严。再看向齐军大营,也是壁垒森严,营门紧闭,隐约可见巡逻的士兵在营外穿梭。
公孙阅低声道:“元帅,孙膑这是摆出了死守的架势啊。”
庞涓却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中充满了不屑:“孙膑啊孙膑,你以为摆下这套一城一营的阵势就能难倒我?真是可笑!”
公孙阅连忙问道:“想必元帅已有破敌之策了?”
庞涓收敛笑容,眼中闪过一丝算计:“哼,那还用说?我自有妙计。我们采用攻其必救之法!明日一早,派三万士兵绕开齐军大营,全力佯攻临淄城。孙膑若在大营按兵不动,齐侯必定会急得跳脚,到时候定会下旨让他率军回援。只要他离开大营,我们就在半路上设下埋伏,一举将其歼灭!”
公孙阅有些担忧:“元帅,孙膑足智多谋,他会不会不上当啊?”
“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。”庞涓冷笑道,“齐侯生性多疑,又看重临淄城的安危,只要我们攻城够猛烈,齐侯必然会逼孙膑回援。这圈套,他钻也得钻,不钻也得钻!”说罢,他转身下令:“传我将令,今夜让士兵们好好休息,明日一早,全力攻城!”
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魏军便开始了攻城。随着庞涓一声令下,无数的云梯架在了临淄城墙上,魏军士兵像潮水般涌向城墙,喊杀声震天动地。城墙上的齐军早已做好准备,弓箭如雨般射向魏军,滚木、石块不断从城墙上滚落,砸得魏军士兵惨叫连连。
田忌站在城楼上,亲自指挥作战。他手持佩剑,大声喊道:“将士们,死守城池!为了齐国,为了家人,杀啊!”
士兵们受到鼓舞,士气大振,更加奋勇地抵抗魏军。一名年轻的士兵被箭射中了手臂,他咬咬牙,拔出箭头,用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,又拿起弓箭射向敌人。
魏军的攻城器械也发挥了作用,投石机将巨大的石块投向城墙,城墙不时发出“轰隆隆”的声响,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缝。
邹忌站在田忌身边,脸色苍白:“田将军,魏军攻势太猛了,再这样下去,城墙怕是撑不住了。”
田忌沉声道:“放心,军师自有安排,我们只需坚守待援。”
齐军大营内,田国等将军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。当探马来报魏军猛攻临淄城时,田国再也坐不住了,他快步走到孙膑面前:“军师,庞军围攻都城,情况危急,我们为何不出兵相助?再晚就来不及了!”其他将军也纷纷附和,请求出兵。
孙膑却稳坐如山,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:“兵法曰,不动如山。庞涓这是在诱我们出兵,我们若此时回援,正好中了他的圈套。”
田国急道:“可如果临淄失守,我们怎么向君上交代啊?”
孙膑放下茶杯,目光坚定:“有田将军在,临淄不会失守。他久经沙场,守城经验丰富,且城内军民一心,魏军想攻破临淄,没那么容易。”
话虽如此,田国心中依旧焦急,不时派人去打探消息。而临淄城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,双方死伤惨重。
庞涓站在阵前,看到城墙上的齐军抵抗顽强,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公孙阅走到他身边:“元帅,攻城部队损失不小,要不要再增加兵力?”
庞涓沉吟片刻:“再增派五千士兵。”
公孙阅连忙道:“元帅,不如增派一万吧,这样攻城力度更大,也能更快逼孙膑回援。”
“不行。”庞涓摆了摆手,“我要留足够的兵力对付大营中的孙膑。万一他识破计谋,率军来攻我们的后路,那就麻烦了。五千人足够给齐王施加压力了。”
随着五千魏军的加入,攻城的攻势更加猛烈了。临淄城墙上的齐军渐渐有些吃不消,伤亡人数不断增加。田忌看着越来越多的魏军涌上城墙,心中也有些焦急,他不禁想起孙膑的嘱咐,可眼下情况危急,他实在拿不定主意。
就在这时,鲍大夫匆匆赶来:“田将军,君上派人来了,让你务必坚守,军师那边很快就会有援军赶到。”
田忌心中一振,大声对士兵们喊道:“将士们,坚持住!援军很快就到了!杀退魏军,守住城池!”士兵们听到援军将至,士气再次高涨,又一次将涌上城墙的魏军打了下去。
齐军大营内,孙膑看着舆图,嘴角露出一丝微笑。他对田国说:“田将军,时机差不多了。你带领一万精锐士兵,从大营侧翼绕过去,悄悄接近魏军的粮草营地。记住,只许偷袭,不许恋战,烧了他们的粮草就立刻撤回。”
田国一愣:“军师,我们不回援都城了?”
孙膑笑道:“庞涓的主力都在攻城,粮草营地必然防守薄弱。烧了他的粮草,魏军不战自溃,临淄之围自然解除。”
田国恍然大悟,连忙拱手:“末将遵令!”说罢,便急匆匆地去集结士兵。
夜幕降临,田国率领一万精锐士兵,趁着夜色,悄悄向魏军粮草营地进发。魏军粮草营地位于魏军大营的后方,由三千士兵把守。守营的魏军以为齐军会全力回援都城,并未严加防备,有的甚至在营内喝酒聊天。
田国率军摸到营门口,一声令下,齐军士兵迅速冲了进去。魏军士兵毫无防备,顿时乱作一团。田国指挥士兵放火,很快,整个粮草营地便燃起了熊熊大火,火光冲天。守营的魏军想要抵抗,却被齐军杀得大败。田国见火势已起,便下令撤军,带着士兵们迅速返回齐军大营。
正在前线指挥攻城的庞涓看到后方火光冲天,心中一惊,连忙派人去打探。当得知粮草营地被烧时,庞涓脸色骤变,瘫坐在马背上。
公孙阅也慌了神:“元帅,粮草没了,我们该怎么办啊?”
庞涓咬着牙,眼中充满了不甘,面色阴沉望着临淄城咬牙切齿地说:“孙膑,今日我与你一决高下!”
公孙阅在一旁劝道:“元帅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我们先回魏国休整,日后再做打算。”
庞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说了声:“不!”


12、危在旦夕临淄城  调虎离山计落空
临淄城外的喊杀声如雷贯耳,魏军的攻城槌一次次撞向厚重的城门,木石碎裂的声响混着士兵的嘶吼,像一柄柄钝刀反复刮擦着城墙上齐军的神经。护城河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,漂浮着断戟残甲,而北岸的魏军营帐连绵数十里,旌旗如林,炊烟袅袅中透着一股誓要踏平临淄的狠厉。
齐王宫的望楼上,齐威王手按腰间佩剑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他身着玄色朝服,却难掩眼底的焦灼,目光死死盯着城外越来越密集的魏军攻城梯队。“寡人怕这样下去,田忌恐守不住啊!”他声音沙哑。
身后的大夫们早已乱作一团,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。上大夫邹忌轻抚长须,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拨:“军师孙膑手握重兵,却在济西大营按兵不动,如今临淄危在旦夕,他这般沉得住气,莫不是另有所图?”
话音刚落,立刻有人附和:“是啊君上,孙膑他……”
“够了!”威王猛地转身,怒视着众臣,“孙膑先生是寡人亲迎入齐的贤才,岂容尔等妄议!”话虽如此,他心中的疑虑却像藤蔓般悄然滋长。自魏军突袭临淄以来,孙膑仅派过一次斥候传信,只说“坚守勿战,静待时机”,可这“时机”究竟何时才到?
“宫卫!”威王深吸一口气,语气斩钉截铁,“你带上寡人的尚方宝剑立刻出城,传我命令:孙膑即刻率济西大营全军救援临淄,若有延误,以军法论处!”那柄缀着七颗明珠的尚方宝剑被郑重地交到宫卫手中,剑鞘上的白虎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仿佛也在催促着使命的达成。
宫卫快马加鞭,一路烟尘滚滚赶到济西大营。中军帐内,孙膑正俯身查看沙盘,案上燃着一炉安神檀香,与帐外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。他身着粗布便服,左腿的残疾让他行动不便,却丝毫不影响那双眼睛的锐利。沙盘上,临淄城被密密麻麻的黑色棋子包围,而济西大营的青色棋子则按兵不动,只在周边布下了几道零星的防御线。
“军师,君上有令!”宫卫单膝跪地,高举尚方宝剑,“命您即刻率军救援临淄,不得有误!”
孙膑缓缓直起身,接过王令看了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。他对宫卫拱手道:“劳烦公公回禀君上,魏军看似来势汹汹,实则是虚张声势。庞涓主力尽在济西附近,攻城的不过是些临时拼凑偏师,临淄城高墙厚,田忌将军足智多谋,绝无危险。兵法有云‘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’将帅有才能,而君王不加牵制,方能成就大业。希望君上能予以臣片刻信任,三日之内,必解临淄之围。”
宫卫将信将疑地离去,帐内的田国忍不住问道:“军师,您怎知魏军是虚张声势?方才斥候来报,临淄城门已被撞出一道裂痕,形势危急啊!”
孙膑走到沙盘前,拿起一根木杆指向临淄方向:“庞涓的心思,我太了解了。他深知我军主力在济西,若真要攻打临淄,定会亲率大军,而非让偏师损耗兵力。他此举不过是想逼我撤军回援,好趁机在半路设伏,这调虎离山之计,未免太过拙劣。”说罢,他在沙盘上轻轻一推,青色棋子瞬间包抄了黑色棋子的后路,“我们只需按兵不动,庞涓自会心急。”
魏军营帐内,庞涓正烦躁地踱步。他身着镔铁铠甲,脸上的刀疤在烛火下显得愈发狰狞。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他猛地将案上的酒樽扫落在地,酒液浸湿了地图,“打了三天,连临淄的城门都没攻下来,还让孙膑看出了破绽!”
公孙阅站在一旁,大气不敢出。他深知这位师兄的脾气,一旦焦躁起来便容易失了分寸。“将军息怒,”公孙阅小心翼翼地说,“孙膑老谋深算,调虎离山计落空也在情理之中。不如我们换个计策?”
庞涓停下脚步,眼中闪过一丝阴狠:“传令下去,军队停止攻打临淄,全军转向围困孙膑大营!田忌与孙膑交情深厚,若见大营被围,定会率军出城救援,到时候我们设下埋伏,先消灭掉田忌再说!”
公孙阅却皱起了眉头:“将军,这一切恐怕都在孙膑的算计之中。田忌素来听从孙膑的号令,未必会轻易出城。”
庞涓冷笑一声,凑到公孙阅耳边低声道:“你多派细作潜入临淄,散布谣言,就说孙膑大营的粮草被我军烧毁,士兵人心浮动,再无救兵,不出三日便会被攻破。”
“田忌不会相信的。”公孙阅不解地问。
庞涓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中满是得意:“呵呵呵,你啊你,我不是让田忌相信,是让齐侯相信。齐侯生性多疑,又急功近利,只要他信了,定会强令田忌出兵。到时候,田忌就算明知是计,也不得不从!”
公孙阅恍然大悟,连忙竖起大拇指:“将军高明!属下这就去安排!”
不出三日,临淄城内谣言四起。茶馆酒肆里,人们交头接耳,神色慌张。“听说了吗?孙膑军师的大营被魏军烧了粮草,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!”“可不是嘛,我表哥在城楼上当差,说昨晚看到魏军运了好多缴获的粮草回营呢!”“完了完了,要是孙膑大营被破,咱们临淄可就真没救了!”这些谣言像长了翅膀一样,很快就传到了齐王宫。
威王听闻后,立刻召见田忌。大殿内,田忌身着铠甲,脸上还带着守城的疲惫。“田将军,”威王不等他行礼,便急切地说,“寡人命你即刻出兵,从背后袭击庞涓,解孙膑大营之困!”
田忌连忙拱手道:“君上息怒,此乃谣言!孙膑军师最看重粮草安全,大营的粮仓不仅有重兵把守,还挖了三道防火沟,怎会轻易被烧?请君上切勿相信谣言,以免中了庞涓的奸计。”
威王却摆了摆手,脸上带着几分自傲:“田将军,依寡人之见,不论粮草之事是真是假,你都应该出兵。一来可以从背后袭击庞涓,让他首尾难顾,减轻孙膑的压力;二来嘛,可以趁敌混乱,派人进入大营,了解真情。”说到这儿,他得意地笑了笑,“怎么样,寡人的计策不输孙膑吧?”
田忌心中叫苦不迭。孙膑临行前再三叮嘱,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要坚守临淄,不可轻易出兵。可他看着威王不容置疑的眼神,又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“君上的计策的确很好,”田忌斟酌着词句,“但军师曾经有言在先,坚守为主,不可出击。如今魏军士气正盛,我军若贸然出城,恐遭埋伏……”
“住口!”威王脸色一沉,打断了他的话,“难道你数次败于庞涓,就是因为你优柔寡断?这次寡人决定了,你若不出兵,便是抗旨!”
迫于威王的压力,田忌的额头渗出了冷汗,他紧咬牙关,心中开始动摇。毕竟君王之命难违,若是抗旨,恐怕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。
就在田忌犹豫不决时,淳于髡突然站了出来。他是齐国著名的辩士,素来以直言敢谏闻名。“君上息怒,”淳于髡对着威王深鞠一躬,“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。君上不是曾经说过,作战之事皆由将军与军师全权决定吗?如今为何要横加干涉?”
威王愣了一下,随即道:“此一时彼一时,如今情况危急,寡人不得不如此。”
淳于髡转向田忌,语气严肃:“将军,你可想过?如果因此使军师的作战部署落空,导致齐国战败,何人负责?”
田忌叹了口气:“只能由我负责。”
“你负不起这个责!”淳于髡猛地提高了音量,指着田忌的脑壳说,“你可知孙膑军师此次布下了何等大局?若你贸然出兵,不仅会害死自己,还会连累整个齐国!这责任,你负不起,整个齐国都负不起!”
田忌浑身一震,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。他沉默片刻,眼中重新燃起了坚定的光芒:“好吧,那就按原计划进行!到时候君上怪罪于我,还望先生替我说话。”
淳于髡点了点头:“将军放心,若真到了那一步,我愿与将军共担罪责。”
田忌拒不出兵的消息传到魏营,公孙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:“将军,田忌怎么回事?他居然真的不出城!难道他就不怕齐王降罪吗?”
庞涓端着酒樽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一口饮尽杯中酒,重重将酒樽砸在案上:“哼,不是我们把他估计低了,而是估计高了!他根本就没有出城的胆量!就算齐侯要杀了他,他也不敢拿齐国的安危冒险!”说罢,他又倒上一樽酒,递给公孙阅,“来,咱们一起喝。既然田忌不上当,那咱们就再想别的办法。”
公孙阅接过酒樽,却没心思喝,他总觉得,事情不会这么简单,孙膑一定还在策划着什么。
济西大营内,田国怒气冲冲地闯进中军帐:“军师!这几天魏军太过分了!他们在我们营前晃来晃去,还骂我们是胆小鬼,说我们不敢出战!弟兄们都快忍不住了,纷纷请战,您倒是说句话啊!”
孙膑正拿着一本《孙子兵法》细细品读,闻言抬起头,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:“别急,好戏还在后头。庞涓纠集韩、赵、魏三国联军来伐,目的不就是要齐国交出我吗?既然如此,你就把我交出去,他们自然就会罢兵了。”
田国大惊失色:“军师!您说什么胡话呢?我怎能做这样的事!当初您在魏国遭受膑刑,是君上和将军把您救出来的,我们就算拼了命,也绝不会把您交给庞涓!”
孙膑摆了摆手,示意他冷静:“我不是真的要你把我交出去,而是要用诈降之计。你挑选五十名精锐士兵,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,装作押解我的样子,把我送到魏营。庞涓此人自负多疑,见我主动投降,定会亲自出营迎接,到时候我们趁机将他擒住,魏军群龙无首,自然不战自溃。”
田国还是有些担心:“可庞涓素来谨慎,万一他不上当怎么办?”
孙膑胸有成竹地说:“你放心,庞涓对我恨之入骨,又急于立功,只要我们演得逼真,他定会上当。你让士兵们把我绑得严实些,再故意露出些狼狈之态,一路上多抱怨几句,说我治军严苛,士兵们早已不满,这样他就不会怀疑了。”
田国恍然大悟,对着孙膑深深一揖:“军师我算服你了!人说你料事如神,我看神仙也不如你!”
孙膑哈哈大笑:“田将军也学会奉承人了?快去准备吧,明日一早便行动。”
“好嘞!”田国兴冲冲地离去,帐内只剩下孙膑的笑声,与帐外魏军的骂阵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翌日清晨,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,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济西大营。营门缓缓打开,一小队人马缓缓走出。五十名壮汉穿着粗布衣裳,手持木棍,中间押着一个被麻绳绑得严严实实的人,正是孙膑。他头发散乱,脸上沾着尘土,左腿的残疾让他行走更加艰难,看起来狼狈不堪。
魏军的哨兵远远望见,立刻警惕地大喝:“站住!干什么的?”
田国上前一步,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:“我们是济西大营的士兵,我们军师孙膑自知打不过你们庞元帅,主动来投诚的!快带我们去见庞元帅,晚了小心我们反悔!”
哨兵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,见孙膑确实被绑得严实,不像是诈降,便立刻跑去报告庞涓。
“什么?孙膑来投诚?”庞涓正在帐内梳洗,听闻这个消息,手中的梳子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他连忙换上铠甲,眼中闪过一丝怀疑:“莫不是诈降吧?孙膑那老狐狸,诡计多端,可不能大意。”
公孙阅也劝道:“将军,三思啊!孙膑素来狡猾,说不定这又是他的奸计。”庞涓沉吟片刻,咬了咬牙:“不管是真是假,我去看看便知!若真是他投降,那我这次可立了大功;若是诈降,我正好将计就计,把他们一网打尽!”
庞涓一身铠甲,大步流星迈出营帐。他老远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,虽然孙膑看起来狼狈不堪,但那独特的走路姿势,他一辈子都忘不了。“哈哈哈,孙军师别来无恙啊!”庞涓放声大笑,语气中满是得意。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,那个曾经让他嫉妒得发狂的师兄,如今终于成了他的阶下囚。
孙膑却并不答话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。直到庞涓走到跟前,离他只有三步之遥时,孙膑突然大喝一声:“动手!”话音未落,那五十名壮汉瞬间扔掉木棍,从腰间拔出短刀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庞涓围了起来。
庞涓大惊失色,正要拔刀反抗,却被两名壮汉死死按住了胳膊。“你……你不按套路出牌!用诈降来欺骗我,算什么本事?”庞涓又气又急,脸色涨得通红。
孙膑身上的麻绳被缓缓解开,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,嘿嘿一笑道:“师弟,你忘了兵法上讲‘兵不厌诈’吗?当年你在魏国设计陷害我,断我双足,那时怎么不说不按套路出牌?今日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。”
庞涓看着孙膑眼中的冰冷,心中泛起一丝恐惧。他强装镇定地说:“好好好,我服了!我现在就下令撤兵,不打你们齐国了!以后再遇上,就别怪我不客气了!”
“随你的便。”孙膑淡淡地说。庞涓被押着回到魏营,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撤军。
三国联军群龙无首,顿时乱作一团,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撤退,一路上丢盔弃甲,狼狈不堪。济西大营的齐军趁机追击,斩获颇丰。
消息传到临淄,齐威王又惊又喜。他亲自来到济西大营,握着孙膑的手说:“先生真乃神人也!寡人错怪你了,还望先生莫要见怪。”
孙膑拱手道:“君上言重了,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。如今魏军已退,齐国暂无大碍,但我们仍需加强防备,以防庞涓卷土重来。”
威王连连点头:“先生说得是!以后齐国的军事之事,全凭先生做主!”
夕阳下,济西大营的旗帜迎风招展。
孙膑望着魏军撤退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他与庞涓的恩怨,或许还没有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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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魏国大军攻邯郸 派来使者求救兵
岁在丙寅,中原大地正值春末,本该是麦田泛金、蚕桑吐丝的平和时节,魏国都城安邑的朝堂之上,却弥漫着比寒冬更凛冽杀气。
魏惠王魏罃身着玄色龙纹朝服,手指叩击着案上的青铜舆图,舆图上中山国的位置被朱砂笔圈得通红。他年近四十,鬓角已染霜华,一双虎目里满是压抑的怒火,声音如同磨盘碾压青石:“列位爱卿,昔年先君文侯拓土千里,中山国本是我魏国囊中之物,设官置守,百姓归心。可六年前先君驾崩,赵国那赵成侯竟趁我国丧之机,以雷霆之势强占中山!此等欺我孤儿寡母、践踏魏国尊严之仇,本王忍了六年,今日再难容忍!”
朝堂两侧文武百官噤若寒蝉。左侧文官队列中,司徒公叔痤出列拱手,他须发皆白,声音带着老臣的沉稳:“君上息怒。中山国地处赵、魏之间,若我军贸然兴兵攻取,赵国必以‘援邻’为名出兵干预。我魏虽强,却也难敌赵、中山两国夹击,此乃‘双拳难敌四手’,恐对我国不利啊。”
“不利?”魏惠王猛地一拍案几,案上的玉圭都震得跳了起来,“难道眼睁睁看着先君基业被人夺走,还要忍气吞声不成?本王咽不下这口恶气!”
右侧武将队列中,一道身影应声而出。此人身披亮银铠甲,腰悬佩剑,正是魏国上将军庞涓。他年约三十,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锐利,拱手时铠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:“君上,司徒大人所言差矣。中山不过弹丸之地,土地贫瘠,百姓稀少,即便夺回也难补军需。而赵国都城邯郸,乃是中原重镇,城高池深,粮秣充足。我军若直捣邯郸,一来可报赵国夺中山之仇,二来可一举拿下邯郸,震慑诸侯!此乃一举双得之计,何乐而不为?”
公叔痤眉头紧锁:“庞将军,邯郸乃是赵国根本,赵成侯必然倾全国之力死守。赵国经赵襄子、赵简子两代经营,骑兵战力冠绝中原,更有老将廉颇镇守北疆,若他回师救援,我军腹背受敌怎么办?况且我军精锐尽出,国内空虚,万一秦国、韩国趁机来犯,岂不是‘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’?”
庞涓眼中闪过一丝不屑,提高声音道:“司徒大人未免太过谨慎!秦国自商鞅变法初起,国力尚未恢复;韩国素来依附我魏,怎敢妄动?至于赵国,廉颇远在北疆防备匈奴,短期内难以回援。凭我大魏武卒的战力,邯郸城破不过旬月之间!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臣,“倒是司徒大人这般畏首畏尾,莫非是怕我军立下大功,抢了文官的风头?”
“你——”公叔痤气得浑身发抖,却一时语塞。朝堂上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,文官们大多面露忧色,武将们则纷纷附和庞涓,高呼“愿随将军出征”。
魏惠王见庞涓气势如虹,又想起这些年魏国在军事上的连胜,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。他抬手止住争论,沉声道:“本君认为庞爱卿此计甚好!我大魏岂能被小小赵国吓住?”说罢,他看向公叔痤,“司徒大人忠心可嘉,但用兵之事,还需听将军们的。”
公叔痤见魏王心意已决,只得长叹一声,退回队列:“臣老迈,不及庞将军勇武,一切全凭君上定夺。”
魏惠王见状,脸上露出笑容,朗声道:“庞将军,你认为出兵攻打赵国,取胜的可能性有几成把握?”
庞涓单膝跪地,右手按在胸口,声音铿锵有力:“君上放心!我大魏武卒历经吴起将军训练,装备精良,纪律严明,每战必克!赵国步兵孱弱,骑兵虽快却难破我军方阵。攻取邯郸,不过是囊中取物耳!臣愿立军令状,若不能在三个月内拿下邯郸,甘受军法处置!”
“好!”魏惠王大喜,当即起身走下王座,扶起庞涓,“有庞将军这句话,本王就放心了!现拨给你五百乘战车,三万武卒,外加五千骑兵,以你为上将军,公子卬为副将,即刻整军出发,直奔邯郸!”
“臣遵旨!”庞涓高声领命,转身大步走出朝堂,铠甲的寒光在晨光中闪闪烁烁。
三日之后,魏国大军在安邑城外的校场集结。三万武卒身着厚重的皮甲,手持长戟,排列成整齐的方阵,方阵前方是五百乘战车,车轮滚滚,尘土飞扬;后方是五千骑兵,战马嘶鸣,气势如虹。庞涓身披红袍,立于高台上,手中令旗一挥,大军浩浩荡荡向赵国进发。消息传出,中原诸侯震动,赵国上下更是人心惶惶。
此时的邯郸城,已是一片紧张景象。赵国宫城内,赵成侯赵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他来回踱步,案上的求救信已经写了十几封,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发给哪个国家。
“君上,魏军已经过了漳水,离邯郸只有三百里了!”内侍慌张地跑进来禀报,声音都带着颤抖。
赵成侯猛地停下脚步,脸色苍白:“廉颇将军呢?他的北疆骑兵什么时候能回来?”
“回君上,廉颇将军来信说,匈奴近日蠢蠢欲动,他若回师,北疆必然失守。他已派副将乐乘率五千骑兵回援,但至少还需十日才能抵达邯郸。”
“十日……”赵成侯颓然坐倒在王座上,喃喃道,“庞涓大军来势汹汹,邯郸能撑十日吗?”他看向一旁的相国肥义,“相国,你可有什么办法?”
肥义是赵国老臣,此时也面色凝重:“君上,如今之计,唯有向齐国求救。齐国自田因齐即位以来,励精图治,国力日强,且与我赵国素有盟约。只要齐国出兵,必能解邯郸之围。”
赵成侯眼中闪过一丝希望:“可齐国会不会坐视不理?毕竟魏国实力强盛,他们若出兵,恐怕会引火烧身。”
“不会。”肥义坚定地说,“齐侯是雄才大略之主,他必然明白‘唇亡齿寒’的道理。若赵国被灭,魏国下一步必然会攻打齐国。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魏国一家独大。”
赵成侯点了点头,猛地站起身:“好!就依相国之言!速派使者携带国书和重金,连夜赶往齐国临淄求救!告诉齐侯,只要他肯出兵,赵国愿割让三座城池作为谢礼!”
使者不敢耽搁,立刻带着国书和重金,骑着快马冲出邯郸城,一路向东奔去。而就在使者出发的同时,庞涓率领的魏军已经抵达邯郸城下,开始了猛烈攻城。
邯郸城头,守将赵豹亲自指挥士兵防守。他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魏军,心中暗自叫苦。魏军的攻城器械十分精良,冲车一次次撞击着城门,投石机将巨大的石块抛向城头,城墙上的士兵不断有人倒下,鲜血染红了城墙。
“放箭!快放箭!”赵豹高声呐喊,手中长剑挥舞着,指挥士兵们反击。城头上弓箭手纷纷拉弓射箭,密集箭雨射向城下魏军,倒下一片又冲上来一片,魏军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。
庞涓站在中军大帐前的高台上,冷漠地看着攻城的场面。他对身边的副将公子卬说:“邯郸城虽固,但赵军士气已泄。传令下去,明日起,集中所有投石机攻打西北角城墙,那里是邯郸城最薄弱的地方。”
公子卬拱手领命:“末将遵令!”
接下来的几日,魏军集中火力攻打邯郸城西北角。城墙在投石机轰击下,渐渐出现了裂缝。赵豹急得焦头烂额,只得不断从其他城门抽调士兵来补充西北角防守,可这样一来,其他城门的防守又变得薄弱起来。邯郸城处境越来越危险,城内粮食也渐渐短缺,百姓们开始恐慌,甚至有人偷偷打开城门投降魏军。
与此同时,赵国使者终于抵达了齐国临淄。齐威王田因齐在宫殿内召见了使者。使者跪在地上,双手高举国书,声泪俱下地诉说着邯郸的危急情况:“齐君,魏军围攻邯郸,日夜攻打,城池即将被破。我君侯恳请齐君出兵救援,若能解邯郸之围,赵国愿割让三座城池,永世与齐国交好!”
齐威王接过国书,仔细看完,眉头紧锁。他将国书放在案上,看向殿内的大臣们:“诸位爱卿,赵国被魏国围攻,派使者来求救,我们究竟出不出兵呢?”
话音刚落,相国邹忌率先出列。邹忌身着紫色朝服,面容儒雅,他拱手道:“君上,臣认为不宜出兵。赵国与魏国交战,本是两国之间的恩怨,与我齐国无关。况且魏国军事实力强盛,我军若出兵救援,必然会与魏国结仇。一旦魏国转过头来攻打齐国,我国边境将永无宁日。不如坐山观虎斗,等两国两败俱伤,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。”
邹忌的话得到了不少文官的附和,他们纷纷点头称是,认为出兵风险太大,不如保守行事。
就在这时,稷下学宫的先生段干朋出列反驳:“相国此言差矣!君上,赵国与齐国相邻,犹如嘴唇与牙齿的关系。嘴唇没有了,牙齿就会感到寒冷。若赵国被魏国灭亡,魏国的势力将进一步壮大,到时候他们必然会挥师东进,攻打齐国。到那时,齐国再想抵抗,恐怕就晚了!”
邹忌不服气地说:“段先生未免太过危言耸听。魏国即便灭了赵国,也必然元气大伤,短期内不可能攻打齐国。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积蓄力量,何必冒险出兵?”
“积蓄力量?”段干朋冷笑一声,“相国难道忘了当年晋国三分,魏国独占中原沃土,经李悝变法、吴起练兵,国力早已远超其他诸侯。他们灭了赵国,只会更强!譬如一只饿虎在吃你的朋友,你能坐等老虎把朋友吃掉后,养得更肥再来吃你吗?”
这句话说得邹忌哑口无言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,支持邹忌的文官和支持段干朋的大臣互相瞪着眼,争论不休。
齐威王咳嗽了一声,示意大家安静:“诸位爱卿不必争执,我们都是为了齐国的利益。出不出兵,关键要看是否对我们有利。自古国家大事,在祀与戎,确实需要多加斟酌。”他看向邹忌,“相国刚才提到,赵国来借兵,兵由谁指挥?这个问题问得好,段大夫,你怎么看?”
段干朋上前一步,恭敬地说:“君上,赵国都城已经被围,赵君自顾不暇,根本无力指挥军队。所以,救援的军队必须由我们齐国指挥,怎么救、何时救,都要由我们自己决定。这样既能掌握主动权,又能避免被赵国拖累。”
齐威王点了点头:“那依你之见,该如何救援呢?”
段干朋沉思片刻,说道:“臣有一计。我们可以联合宋国和卫国,三国联军分兵两路。一路向南攻打魏国的襄陵,襄陵是魏国南部的重镇,粮草充足。魏军主力都在邯郸,襄陵防守薄弱,我们必然能一举拿下。这样一来,既能切断魏军的粮道,又能分散他们的兵力,让庞涓首尾不能相顾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另一路大军则驻扎在魏、赵边境,等待时机。等魏军攻破邯郸,士气正盛之时,我们再突然出兵,从背后袭击魏军。魏军久战疲惫,又被我们前后夹击,必然大败。这样一来,我们既救援了赵国,又削弱了魏、赵两国的实力,可谓一石二鸟,何乐而不为?”
齐威王听后,眼中闪过一丝赞赏:“段大夫此计甚妙!既考虑到了眼前的危机,又兼顾了长远的利益。”他看向众臣,“诸位爱卿还有什么异议吗?”
邹忌见齐威王倾向于出兵,又觉得段干朋的计策确实可行,便拱手道:“君上,段大夫之计周密,臣无异议。只是出兵之事关系重大,还需选一位得力的将领统帅大军。”
齐威王点了点头:“相国所言极是。诸位爱卿认为,谁适合担任主帅呢?”
殿内顿时安静下来,大臣们都在思考合适的人选。这时,大将军田忌出列拱手:“君上,臣愿率军出征!定不负君上所托,解邯郸之围!”
田忌是齐国名将,勇猛善战,曾多次率军击败周边小国,深得士兵爱戴。齐威王见是田忌,心中大喜:“田将军勇冠三军,寡人信得过你!不过,此次出征不仅需要勇武,更需要智谋。你还需要一位军师辅佐你。”
田忌问道:“不知大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?”
齐威王微微一笑:“寡人心中的人选不说你们也能猜得出来。此人虽身有残疾,却智谋过人,堪比孙武、吴起。”
田忌说:“臣知道君上一定会重用他的,他是庞涓的同门师兄,智谋远在庞涓之上。若有他辅佐,此次出征必然万无一失!”
齐威王点了点头:“正是。孙膑先生现居稷下学宫,寡人这就派人去请他出山,担任你的军师。”
就这样,齐威王最终决定出兵救援赵国,任命田忌为主帅,孙膑为军师,率领五万大军,联合宋、卫两国,按照段干朋的计策,兵分两路,向魏国进发。一场改变中原格局的大战,即将拉开帷幕。而此时的邯郸城下,庞涓还在为即将攻破邯郸而沾沾自喜,他万万没有想到,一场针对他的阴谋,已经在悄然酝酿。
邯郸城西北角城墙,在魏军连日轰击下,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缺口。庞涓站在高台上,看到缺口后,兴奋地挥舞着令旗:“全军出击!攻破邯郸,进城之后,允许士兵劫掠三日!”
魏军士兵听到这话,顿时欢呼起来,如同饿狼一般冲向缺口。赵豹率领士兵拼死抵抗,双方在缺口处展开了激烈的厮杀。鲜血染红了大地,尸体堆积如山,可魏军的人数实在太多,赵军渐渐支撑不住,开始向后撤退。
赵成侯在宫城内得知城墙被攻破的消息后,面如死灰。他知道,邯郸城破在即,自己要么投降,要么被杀。就在他绝望之际,内侍匆匆跑进来:“君上!齐国使者回来了!田忌将军和孙膑军师率领大军已经出发,联合宋、卫两国攻打襄陵,不日就会赶来救援!”
赵成侯猛地抬起头,眼中重新燃起希望:“真的?齐国大军真的来了?”
“千真万确!使者带回了田忌将军的书信,他说会尽快赶来救援!”
赵成侯激动得热泪盈眶,他立刻下令:“传朕的命令,全军死守邯郸城,等待齐国大军救援!谁要是敢后退一步,立斩不赦!”
得到齐国救援的消息后,赵军士气大振,重新燃起了斗志。他们在赵豹指挥下,顽强地抵抗着魏军进攻,虽然伤亡惨重,却始终没有让魏军完全占领邯郸城。而庞涓看着久攻不下的邯郸城,心中渐渐有些烦躁,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公叔痤的劝告,低估了赵国的抵抗意志。更让他不安的是,他收到了襄陵被齐、宋、卫联军围攻的消息,粮道随时可能被切断。一场更大的危机,正在向他逼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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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田忌孙膑援赵国 高唐县尹诱庞涓
中原大地烽烟再起。
齐军按照大夫段干朋的建议兵分两路:一路与宋、卫联军围攻魏国襄陵,牵制魏军兵力;另一路则伺机而动,攻魏之必救。
威王看向孙膑,语气带着期许:“孙先生,这二路大军由你来担任主将如何?”
孙膑微微躬身,声音平和却坚定:“大王厚爱,臣感激不尽。然臣受过膑刑,双腿残疾,不便驰骋疆场;且臣初到齐国,军中将士多不相识,骤然为主将,恐难服众。”
“领兵打仗,靠的是智谋而非匹夫之勇!”威王向前倾身,目光锐利,“先生精通兵法,运筹帷幄之能,寡人深信不疑。残疾如何?只要能破敌制胜,便是齐国的栋梁!”
孙膑眼中闪过一丝动容,却仍摇头道:“君上知遇之恩,臣没齿难忘。但此战对手是庞涓,臣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。若臣为主将,天下人恐会说臣借国之兵报私怨,有损齐国声誉。田忌将军威望素著,由他为主将,臣愿为军师辅佐,必能克敌。”
威王转向田忌:“孙先生举荐你为主将,你可有信心战胜庞涓?”
田忌上前一步,声如洪钟:“大王放心!庞涓虽号称魏国第一名将,但在孙先生面前,不过是班门弄斧。臣愿为名义主将,军中大小事务全听军师调度,定能将庞涓这只猛虎打趴下!”
威王哈哈大笑:“好!既有田忌为将,孙膑为军师,何愁魏军不破!孙膑先生身有不便,可乘坐带蓬帐的安车,居中指挥。这一仗关系到齐国在诸侯中的地位,二位务必谨慎,不得有失。”
田忌与孙膑齐声应道:“臣等遵旨!定不负大王所托!”
退朝后,田忌与孙膑同乘一车返回府邸。田忌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孙膑,忍不住问道:“先生,你与庞涓同窗多年,可知他用兵的破绽?”
孙膑睁开眼,眼中闪过一丝冷光:“庞涓此人,天资聪颖却心胸狭隘。他用兵勇猛有余,沉稳不足,善用奇兵却多疑自负。当年在鬼谷先生门下,他便处处嫉妒我的才华,如今他手握重兵,更是骄横无比。此战,我们便要利用他的骄纵与多疑。我们按计划出发,先向魏赵边境进军,迷惑庞涓。”
次日清晨,临淄城外的校场上人声鼎沸。五万齐军将士身着铠甲,手持戈矛,排列成整齐的方阵。田忌身披金盔金甲,骑在高头大马上,高声训话:“弟兄们!魏贼庞涓围攻邯郸,赵国百姓身处水火之中!我等奉君上之命,救援赵国,讨伐不义!此行定要大破魏军,扬我齐军神威!”
“大破魏军!扬我神威!”五万将士齐声呐喊,声震云霄。孙膑坐在一辆装饰着青色帷帐的安车中,由四匹马拉着,位于大军中央。他掀开车帘,看着士气高昂的将士们,眼中露出一丝赞许。
大军浩浩荡荡出发,一路向西。行了十余日,抵达魏赵交界的荏平。此时前方探马来报,邯郸城已被魏军围攻月余,城墙多处被攻破,赵军伤亡惨重,形势危急。
田忌急得团团转,冲进孙膑的安车中:“先生,邯郸危在旦夕!我们得赶紧日夜兼程赶过去,再晚就来不及了!”
孙膑却显得十分镇定,他指着案几上的地图,缓缓说道:“将军莫急。你看,魏国大军倾巢而出围攻邯郸,国内必然空虚。大梁是魏国都城,若我们突然回师攻打大梁,庞涓得知都城危急,必然会撤兵回救。如此一来,邯郸之围不就解了吗?”
田忌瞪大了眼睛:“先生,这太冒险了!我们舍邯郸而去攻大梁,万一庞涓不回救怎么办?再说,大梁城防坚固,我们一时也攻不下来啊!”
“庞涓必然回救。”孙膑语气肯定,“他是魏国上将军,大梁若失,他便是魏国的罪人,魏王绝不会饶过他。至于大梁城防,我们并非真要攻破大梁,只是虚张声势,引诱庞涓回师。等他率军回撤时,我们在必经之路设下埋伏,打他个措手不及,岂不是比正面攻打邯郸胜算更大?”
田忌仔细看着地图,又想了想,恍然大悟:“先生果然妙计!可我们直接回师攻大梁,会不会引起庞涓的怀疑?”
孙膑微微一笑:“所以我们要先做一步铺垫。平陵这个地方,你知道吗?”他指着地图上一个位于宋卫之间的小城,“平陵城小但管辖的区域大,人口众多,兵力也不少,是魏国东部的战略要塞。我们可以先派一支军队去攻打平陵,让庞涓以为我们不懂兵法,只会攻打这种难攻的小城,从而放松警惕。”
“派谁去合适呢?”田忌问道。
“高唐县尹。”孙膑说出了一个名字。
田忌愣了一下:“先生怎么会想到他?高唐县尹虽有些勇武,但素来刚愎自用,不懂兵法战术啊。让他去攻平陵,恐怕会吃败仗。”
“我们要的就是他吃败仗。”孙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“庞涓素来骄傲,若看到我们派这样一位不懂兵法的人去攻平陵,定会更加轻视我们,认为齐军将领无能。而且高唐县尹是地方官员,不是军中大将,派他去攻打平陵,也不会引起庞涓的过度警觉。等他战败后,庞涓必然会认为我们实力不济,更加放心地攻打邯郸,到时候我们再攻大梁,他回师救援时,我们的埋伏就能成功了。”
田忌听完,对孙膑佩服得五体投地:“先生真是深谋远虑!臣这就去安排。”
很快,高唐县尹接到了田忌的命令,率领三千士兵去攻打平陵。他本就觉得自己屈居地方,早想立下军功,接到命令后大喜过望,当即率领士兵浩浩荡荡地向平陵进发。到达平陵城下后,他不等士兵休整,便下令全力攻城。
平陵守将早有防备,城墙上的弓箭手轮番射箭,滚木礌石不断砸下。齐军士兵死伤惨重,攻城器械也被烧毁不少。高唐县尹见状,亲自擂鼓助威,大喊道:“弟兄们,给我冲!拿下平陵,人人有赏!”
可魏军防守严密,齐军久攻不下。高唐县尹急红了眼,亲自率军冲锋,结果被魏军一箭射中肩膀,狼狈地退了回来。三千士兵折损了近一半,只能望城兴叹。
消息很快传到了邯郸城下的庞涓大营。庞涓正站在高处观察邯郸城的防御,得知齐军派高唐县尹攻打平陵大败而回,忍不住哈哈大笑:“田忌、孙膑不过如此!派个不懂兵法的县尹去攻平陵,简直是自取其辱!看来齐军也没什么本事,不足为惧。”
身边的副将问道:“将军,要不要派兵支援平陵?”
庞涓摆摆手:“不必。一个小小的平陵守将就能对付齐军,我们专心攻打邯郸,等拿下邯郸,再回头收拾田忌他们不迟。”说完,他下令加大攻城力度,务必在短期内攻破邯郸。
而此时的齐军大营中,田忌正焦急地等待着孙膑的下一步命令。“先生,高唐县尹已经战败,庞涓那边有什么动静吗?”
“探马来报,庞涓不仅没有派兵支援平陵,反而加大了对邯郸的攻势。”孙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,“看来我们的计策成功了。将军,下令吧,全军即刻回师,直取大梁!”
田忌当即下令,五万齐军掉转方向,日夜兼程向魏国都城大梁进发。一路上,齐军故意放出消息,说要攻破大梁,活捉魏王。消息很快传到了庞涓耳中,他这才慌了神。
“不好!田忌他们是声东击西,目标是大梁!”庞涓脸色大变,邯郸城即将攻破,可大梁一旦有失,后果不堪设想。他当即下令:“全军停止攻城,即刻回撤,救援大梁!”
八万魏军将士刚经历了长时间的攻城战,早已疲惫不堪,接到回撤命令后,只能仓促收拾行装,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大梁方向撤退。庞涓心急如焚,下令大军全速前进,甚至放弃了一部分辎重,只为能尽快赶回大梁。
而孙膑早已料到庞涓会如此。他在魏军回撤的必经之路——桂陵,设下了埋伏。桂陵地势险要,两边是高山,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,正是伏击的绝佳地点。
齐军将士早已在桂陵的山林中埋伏妥当,只等魏军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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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虚张声势攻大梁 减灶做饭进圈套
战国中期的中原大地早已没了西周礼乐的温情,只剩下铁与血的碰撞。
邯郸城头,赵军守将李穆紧握着手中的铜剑。城外魏军的攻城槌日夜撞击着城门,夯土制成的城墙已被轰开数道缺口,守军将士的尸体像麦秸般堆积在缺口处,鲜血顺着城墙的沟壑蜿蜒而下,在城根汇成暗红的血泊。
“将军,魏军又开始攻城了!”一名裨将踉跄着跑来,盔甲上插着三支羽箭,脸上满是血污,“我们的箭快用完了,粮食也只够撑三日了!”
李穆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魏军旗帜,长叹一声:“快,再派使者突围,向齐国求援!”
魏军大营,庞涓正站在高台之上,看着士兵们架设云梯攻城。邯郸城的西北角已被攻破一角,魏武卒正像潮水般涌入。
“将军,邯郸破城在即!”副将庞葱兴奋地说道,“等拿下邯郸,赵国就再也不敢与我魏国抗衡了!”庞涓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,他抚摸着腰间的佩剑,眼中满是野心:“拿下邯郸只是第一步,下一步,我要挥师东进,让齐国也尝尝我魏武卒的厉害!”
就在这时,一名探马跌跌撞撞地冲进大营,跪在地上气喘吁吁:“将军!大事不好!齐军一路势如破竹,已经快到魏境了!”
庞涓松开探马,脸色铁青。他深知孙膑的智谋,当年在鬼谷,孙膑就总能想出奇奇怪怪的计谋,让他自愧不如。
“将军,我们快回师吧!大梁要是丢了,我们就成了丧家之犬了!”庞葱焦急地说道。
庞涓却摆了摆手,眼中闪过一丝多疑:“孙膑这小子诡计多端,说不定这是他的调虎离山计。他知道我围攻邯郸正急,故意扬言攻打大梁,诱我回师。我若贸然撤军,他在半路设伏怎么办?”他沉思片刻,对探马说:“你再去打探,务必查清齐军的真实动向,特别是孙膑的部署!”
齐军大营中,孙膑正与田忌对坐饮酒。“军师,庞涓那老狐狸好像不上当啊,探马来报,他还在围攻邯郸,没有撤军的意思。”田忌皱着眉头说道。
孙膑笑了笑,端起酒杯抿了一口:“庞涓生性多疑,不会轻易相信我们要攻打大梁。不过,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和魏国的霸业,只要我们再加一把火,他不得不回师。”
田忌眼前一亮:“军师有何妙策?”
“军机不可泄露。”
“连我也信不过?”
孙膑压低声音:“我们这样……
田忌恍然大悟:“军师果然深谋远虑!”
高唐县尹也被韩仓斩于马下。庞葱也松了口气:“看来孙膑确实是在虚张声势。”
但庞涓转念一想,又觉得不对劲:“不对,孙膑不会这么蠢。他让高唐县尹攻打平陵,会不会是想引我分兵?我继续围攻邯郸,等拿下邯郸再回师收拾孙膑!”
孙膑下令:“全军拔营,向大梁方向进发,沿途多插旗帜,制造大军压境的假象。同时,派使者去大梁,告诉魏王,若庞涓再不回师,我们三日之内必破大梁!”
大梁城内,魏惠王早已慌作一团。齐军的旗帜在城外十里处隐约可见,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,纷纷收拾东西准备逃难。
“庞涓这个废物!朕让他回师,他居然还在攻打邯郸!”魏惠王气得摔碎了手中的玉杯,“再派使者去前线,传朕的死命令,若庞涓再不回师,朕就削去他的兵权,灭他九族!”
使者带着魏惠王的死命令赶到邯郸前线,庞涓看着诏书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他知道魏王的脾气,若是真的惹恼了他,自己必死无疑。“罢了罢了!”庞涓狠狠一拳砸在案上,“传令下去,全军撤围,即刻回师大梁!”
庞葱不解地问:“将军,邯郸就快破了,现在撤围太可惜了!”
庞涓叹了口气:“大梁若丢,拿下邯郸又有何用?等我回师击败孙膑,再回来收拾赵国不迟!”
魏军撤围的消息传到齐军大营,田忌兴奋地说:“军师,庞涓终于回师了!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
孙膑走到舆图前,手指在桂陵的位置一点:“桂陵地势险要,山谷狭窄,易守难攻,是设伏的绝佳之地。我们就在那里等着庞涓!”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魏军向来凶悍勇猛,看不起我们齐兵,认为我们胆小怯懦。我们就要利用他们的这种心态,诱敌深入。兵法上说,‘用急行军走百里和敌人争利的,有可能折损上将军;用急行军走五十里和敌人争利的,可能有一半士兵掉队。’庞涓求胜心切,必然会急行军回师,我们就用减灶之法示弱,让他以为我们齐军士兵都逃跑了,从而放松警惕。”
田忌连忙问道:“减灶之法?具体该如何操作?”
孙膑解释道:“我们进入魏境后,第一天砌十万人做饭的灶,第二天砌五万人做饭的灶,第三天砌三万人做饭的灶。庞涓看到灶数越来越少,一定会认为我们齐军士兵害怕魏军,纷纷逃亡,他就会下令轻装急进,追赶我们。到时候,我们在桂陵设伏,定能一举将他擒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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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夜晚树下火光起 桂陵道上擒庞涓
魏军大营中,庞涓正对着沙盘皱眉。邯郸城已攻三月有余,城墙虽破数处,赵军却仍拼死抵抗。“将军,探马来报,齐军已渡过济水,直扑大梁而去!”
斥候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寂静。庞涓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又被傲慢取代:“田忌匹夫,也敢来捋我魏军虎须?传令下去,留三万老弱继续攻城,其余五万精锐随我回援大梁!”
他哪里知道,这一去,便是踏入了同门师兄布下的天罗地网。
齐军大营内,孙膑正手持竹杖,在地图上指点。
“军师,庞涓已率主力回师,我军是否直接迎击?”田忌问道。
孙膑摇了摇头,嘴角勾起一抹浅笑:“庞涓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,若我军主动出击,他必谨慎行军。不如先示敌以弱,诱其深入。”随即下令:“今日起,我军灶垒减半,明日再减三成,让庞涓以为我军士卒逃亡过半。”
庞涓率军回师三日,每日都有探马回报齐军灶炉数量。首日探得齐军灶垒九千余,庞涓尚不在意;次日只剩五千,他眉头微挑;第三日清晨,斥候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帐:“将军!齐军昨夜所留灶垒,不足三千!”
庞涓猛地一拍大腿,哈哈大笑:“我早说过齐军胆小如鼠!入我魏境不过三日,逃兵就超过半数!”
身旁副将忙附和道:“将军威名远扬,齐军听闻您回师,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不逃才怪!”
庞涓越发得意,大手一挥:“传令下去,步兵随后跟进,我率轻骑精锐,日夜兼程追击齐军!定要让田忌、孙膑这两个小辈知道我的厉害!”
夕阳西下,残阳如血。
孙膑站在桂陵道口的山岗上,望着蜿蜒曲折的山道,神色凝重。桂陵道两侧峰峦如削,苍松蔽日,谷底只容单骑通行,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。
“军师,此处地形险要,庞涓若至此,插翅难飞!”田忌赞道。
孙膑点了点头,对身旁的将领吩咐:“你带五百士卒,砍去道旁大树的树皮,露出白木,在上面写上‘庞涓死于此树之下’。切记,字迹要大,需让火光下清晰可见。”又转身对弓箭手统领道:“你率一万善射之士,分伏于道两侧山崖,多备箭矢。待夜间看见树下火光亮起,便万箭齐发,不可有误!”
众将领齐声领命,各自去布置。
夜色渐浓,桂陵道内伸手不见五指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“沙沙”声,夹杂着偶尔的虫鸣。
庞涓率领的轻骑已奔袭了数个时辰,士卒们个个气喘吁吁,人困马乏。
“将军,前面便是桂陵道,夜色太深,是否歇息片刻再走?”副将提议道。
庞涓勒住马缰,眯眼望向黑漆漆的山道,心中掠过一丝不安,但随即又被立功的急切压了下去:“不行!齐军已是惊弓之鸟,若拖延片刻,便让他们跑了!继续前进!”说罢,一夹马腹,率先冲入山道。
行至山道中段,庞涓忽然看见路旁一棵大树的树干泛着白光,上面似乎有字迹。“停下!”他喝住众人,翻身下马,走到树前。因夜色昏暗,字迹模糊不清。“来人,取火把来!”庞涓吩咐道。
一名士卒赶紧点燃火把,递了过去。庞涓举起火把,凑近树干,只见上面赫然写着“庞涓死于此树之下”八个大字!“不好!中计了!”庞涓脸色骤变,失声惊呼。
话音未落,只听山崖两侧“嗖嗖”声大作,无数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。魏军猝不及防,顿时人仰马翻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“快!结阵抵抗!”庞涓挥舞着佩剑,大声呼喊,但混乱之中,魏军士卒各自奔逃,哪里还能结阵。箭矢不断落下,魏军伤亡惨重,山道内一片狼藉。庞涓心知大势已去,却仍不甘束手就擒,挥舞着佩剑斩杀了几名冲上来的齐兵。但齐军源源不断地从山崖上冲下,庞涓寡不敌众,很快便被几名齐兵按倒在地,绳索瞬间捆住了他的手脚。
齐军大营内,灯火通明。庞涓被五花大绑地押进大帐,他昂首挺胸,眼神中满是不甘与傲慢。田忌坐在主位上,见庞涓进来,拍案而起,怒喝道:“庞涓!你穷兵黩武,四处征伐,害得各国百姓流离失所!又嫉贤妒能,陷害同门师兄孙膑,今日被擒,还有何话可说?”
庞涓冷哼一声,梗着脖子道:“我征讨赵国,乃是奉魏王之命,何来穷兵黩武之说?”
田忌怒道:“那你陷害孙膑,挖去他的膝盖骨,这笔账又如何算?”
庞涓斜睨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孙膑,见他面色平静,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,心中不由一颤,但嘴上仍不服软:“我与孙膑之事,乃是同门恩怨,与你无关!今日被擒,要杀要剐悉听尊便!”
孙膑轻轻咳嗽了一声,缓缓开口:“庞涓,你我自幼一同拜师鬼谷子门下,同窗数载,情谊深厚。虽然后来因误会产生嫌隙,但终究是兄弟一场。看在恩师的面子上,我今日放你一马,你且回去,从此各为其主,互不侵扰。”
田忌闻言,急忙站起身来,急道:“军师不可!庞涓乃是心腹大患,放他回去,无异于放虎归山,日后必成大患!”
孙膑摇了摇头,叹道:“冤冤相报何时了?他有他的立场,我有我的原则。过去的事情,就让它过去吧。”
庞涓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随即抱拳道:“师兄既然不念旧恶,庞涓感激不尽。他日若有机会,必当报答。”
田忌见孙膑执意要放庞涓,心中虽不满,却也无可奈何。他朝一旁的卫兵使了个眼色,低声吩咐了几句。随后对庞涓道:“既然军师饶你性命,我便不为难你。这就派人送你出营。”
卫兵为庞涓松绑后,便带着他向外走去。庞涓走出大帐,望着满天繁星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回头看了一眼齐军大营,随即转身离去。
桂陵的山野间,到处都是征战留下的痕迹,尸横遍野,断戟残剑散落一地。庞涓在卫兵的护送下,沿着山路前行。他看着眼前的惨状,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悲凉。“你们不必送了,回去吧。”庞涓对卫兵说道。
一名卫兵指着前方的山崖,说道:“庞将军,你看那是什么?”
庞涓疑惑地抬头望去,就在这时,一柄长矛猛地从侧面刺来,正中他的胸口。庞涓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名卫兵:“你……你们军师明明放我走,为何……为何还要害我?”
卫兵面无表情地说:“军师要放你,但田将军说,留着你终是祸患,特命我等取你性命。”
庞涓双手紧紧攥住长矛,鲜血从嘴角溢出,他仰天长啸一声:“我庞涓一生征战,却落得如此下场,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!”说罢,头一歪,倒在了地上,气绝身亡。
齐军大营内,田忌正焦急地等待着卫兵的回报。“报告将军!已按您的吩咐,将庞涓处理掉了!”卫兵进来禀报。
田忌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:“好!做得好!”
孙膑听到动静,抬起头来,疑惑地问道:“处理掉谁了?”
田忌道:“军师,就是庞涓啊!留着他是个隐患,我这也是为了齐国着想,为你报仇啊!”
孙膑闻言,脸色骤变,猛地站起身来,厉声道:“田忌!我明明已经说过放他回去,你为何要违背我的命令?你这样做,让我日后如何面对恩师?”
田忌见孙膑动怒,也有些愧疚,但仍强辩道:“军师,庞涓乃是小人,放他回去必会后患无穷。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!”孙膑摇了摇头,重重地叹了口气,不再说话。
就在这时,一名士卒进来禀报:“将军,军师,赵国使者求见!”
田忌皱了皱眉,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
赵国使者急匆匆地走进大帐,对着田忌和孙膑深施一礼,说道:“在下奉赵王之命前来,听闻庞涓已死,特来请求按战场功劳大小,分庞涓之尸。”
田忌有些惊讶:“赵王倒是消息灵通。你说说,如何分法?”
使者道:“赵王说了,齐国在此次战役中功劳最大,可得庞涓之首级,其余尸身归赵国,以泄我国之恨。”
田忌哈哈大笑:“赵王倒是识趣!好,就按赵王说的办!”
孙膑在一旁听着,眉头紧锁,却也无力阻止,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。
桂陵之战,齐军大获全胜,邯郸之围遂解。消息传回齐国,举国欢腾。齐威王大喜,赏赐了田忌和孙膑无数金银财宝,并加封孙膑为军师,让他辅佐田忌整顿军队。
几日后,孙膑正在大帐中伏案撰写兵法,忽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。他抬起头,只见一位长髯飘飘、鹤发童颜的老者走了进来,正是他的恩师鬼谷子。
孙膑心中一惊,连忙站起身来,快步走上前,跪倒在地,哽咽道:“学生不知恩师驾到,有失远迎,还请恩师恕罪!”
鬼谷子扶起孙膑,慈祥地说道:“起来吧,痴儿。我此番前来,一是想看看你,二是有一事相求。”
孙膑擦干眼泪,恭敬地说道:“恩师有何吩咐,学生万死不辞!”
鬼谷子道:“我听说庞涓已死,特来求你将他的首级给我,我要将他带回故乡安葬。”
孙膑道:“恩师放心,庞涓的首级我已妥善保存,本想择日厚葬。既然恩师要带他回去,学生这就取来。”说罢,便命人将庞涓的首级取来,交给了鬼谷子。
鬼谷子接过首级,看着上面凝固的血迹,眼中闪过一丝悲伤。他拍了拍孙膑的肩膀,道:“你二人本是同门兄弟,却因名利之争落得如此下场,实在令人唏嘘。我此番带走他的首级,也是想为你们的恩怨画上一个句号。”
孙膑点了点头,道:“学生明白恩师的苦心。”
鬼谷子辞别了孙膑,带着庞涓的首级离开了齐军大营。
一路西行,鬼谷子晓行夜宿,不一日便来到了孝水河畔。此时正值深秋,河水奔腾不息,两岸的树木叶子早已枯黄,随风飘落。鬼谷子站在河畔,望着滔滔河水,心中感慨万千。他想起孙膑和庞涓刚拜师时的情景,两人都天资聪颖,勤奋好学,那时的他们,兄友弟恭,亲密无间。可谁知,长大后竟会反目成仇,最终落得一死一残的结局。
鬼谷子沿着河岸漫步,忽然发现一处地方地势平坦,土壤肥沃,两岸水草丰美,远处青山如黛,白云悠悠,竟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。他停下脚步,捋了捋胡须,心中暗道:“此处山清水秀,想必庞涓也会喜欢。就在这里为他立一座坟茔吧,也算了却我这为师的一番心意。”
于是,鬼谷子便命随从在河边挖了一个土坑,将庞涓的首级埋了进去,又立了一块木牌,上面刻着“魏将庞涓之墓”几个大字。
从此,孝水河畔便多了一座将军墓,后人称之为“将军头墓”。千百年来,无数路人经过此处,都会驻足观望,感叹庞涓的悲惨结局。有诗人路过此地,写下了一首诗:“将军失计桂陵边,战骨寒沙野水咽。青冢不随陵谷变,路人犹解笑庞涓。”
孙膑得知恩师在孝水河畔安葬了庞涓,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知道,恩师此举,不仅是为了安葬庞涓,更是为了提醒他,无论何时何地,都不能被名利冲昏头脑,要坚守本心。此后,孙膑更加潜心研究兵法,写下了流传千古的《孙膑兵法》,成为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军事家。而桂陵之战,也因“围魏救赵”的巧妙战术,成为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的经典战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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