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明晋职称（中篇小说连载）二十四

卢军导

林明晋职称（中篇小说连载）二十四

山东淄博周村    军导（卢树人）
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二十四

           当林明送那一万字的外语翻译资料，说要请于主任吃一桌时，于主任就意识到林明是一条可钓的鱼。

          但是风云突变，外语免考废除了，林明中途夭折不会再请他了。免考指标于主任要上报公司经理，由公司经理召开一个小会议，研究给谁给谁，于主任个人无权分配。由公司经理指名的，就变成了公司给谁的，变成了面上的一种组织关照，而不存在个人因素了。那些得到免考指标的人，只会感谢公司，感谢组织，而不会感谢于主任了，自然也就不会给你于主任任何好处了，所以于主任只有秘密扣下一个指标。鉴于林明与高山的特殊情况，即使公司经理怪罪下来，于主任也有解释的理由。何况现在层层截留也是一种人所共知的潜规则，公司经理也不在乎这么一个指标。于主任到底截留几个指标，宋飞舟是不知道的。如今，谁都想利用自己手中的小权利，能多捞一点是一点，所以老百姓们说，现在是无官不贪。

          于主任不会自己点名给林明，他与林明还八竿子打不着，他只有交给宋飞舟来办这事。林明已经给宋飞舟塞了红包，所以于主任相信宋飞舟只会给林明，不会给高山。高山是什么样的人？高山是“子系中山狼，得志便猖狂”的人，这种人万万不能给他插上翅膀，于主任骨子里一直对高山耿耿于怀。

         宋飞舟也是官场中人，只不过于主任是大官场，宋飞舟是小官场。无论大官场小官场，官场中的很多功夫都是大同小异的。宋飞舟也是心有灵犀的，你踢过来什么球，我就知道怎么接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宋飞舟很快就明白了于主任的意思，其实，即使没有林明的红包，宋飞舟也不想把指标给高山。

           宋飞舟属于生下就挨饿，上学就停课，难进大学门，下乡躲不过的一代人。文革结束后，他勉强考上一个纺织大专，分配到三毛巾。1986年，他又通过高教自学考试，获取了中文大专学历。宋飞舟希望不要再折腾了，过几天工人阶级的安稳日子吧，可没有多久，普天之下开始了砸大锅饭，砸铁饭碗运动。宋飞舟翻遍中国史书，没有任何一个朝代，公开宣扬要砸老百姓的饭碗。连朱元璋都知道，小鸟不可拔羽，弱树不可摇根。宋飞舟感到中国是那样的动荡不安，凶险异常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按下葫芦浮起瓢。你躲得过政治上的劫难，经济上就要拿你开刀。文革是触及灵魂，改革是触及饭碗，下一场运动是不是要触及生命？宋飞舟彻底心凉了，他的后半生恐怕也没有安宁日子可过了，都得为一家老小的吃喝四处奔波了。

          在步鑫生甚嚣尘上的日子里，宋飞舟的厂长也拍案效尤。他也砸工人的饭碗，扣工人的工资，在内陆市开“砸，扣”之先河。但厂长是作秀，是虚晃一枪，这个星期砸了你的饭碗，下个星期我就给你换上；这个月扣了你的工资，下个月我就给你补上。他也让工人哭工人叫，让工人感到大祸临头，可工人哭过叫过之后，仔细一想，原来是虚惊一场。

         厂长为什么要这么做？他要保住自己的位子。

          厂长只有初中学历，是文革后期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，他已经明显感到改革开放，知识分子，学历职称，吞天沃日咄咄逼人的态势。难道自己就被这么一个小本本推到了吗？宋飞舟曾劝厂长花钱弄一个函大的文凭挡挡，厂长不干，说丢人。但是他没有束手待毙，他主动出击，做事情，闹动静。在中国，只要跟上政治的节拍，一切都会化险为夷。这是厂长从文革中总结出的深刻体会，于是他不失时机的效法了步鑫生。厂长由此保住了他的位子，因为他在内陆市率先改革了。内陆市党报连篇累牍地报道厂长的改革事迹，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，厂长获得了一定的政治资本。可在厂长内心深处，并不认为砸饭碗就是改革的方向，文革那么乱，还没有砸老百姓的饭碗呢。厂长私下里曾说，老百姓弄一碗饭吃不容易。我今天砸别人的饭碗，别人明天就要砸我的饭碗；只要别人不砸我的饭碗，我就不砸别人的饭碗。民以食为天那！他们国家机关怎么不砸饭碗呢？他们国家机关比谁的饭碗都铁饭碗，比谁的大锅饭都大锅饭。

          宋飞舟听了，颇有同感。

         2023.11.16